第二日。
“第一百三十七次突刺,右肩下沉0.3公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季寻墨差点把刀扔出去。卓教授不知何时靠在围栏上,手里拿着个古怪的仪器,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您到底想干什么?”季寻墨用袖子擦了擦刀,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这已经是第八次在训练场“偶遇”卓教授了。
老人晃了晃仪器:“磁力轨迹记录仪,刚研发的。你刚才那招,体能损耗比江墨白多17%。”
季寻墨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江墨白确实总说他太依赖蛮力,可这个数字精确得令人恼火。
“江执判说过,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他硬邦邦地回应。
卓教授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扔过来。“小子,知道为什么江墨白的刀从不卡壳吗?”
季寻墨下意识接住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磁力特供”的字样。这种加了稳定剂的零食是训练部特供,但他从没见过这个口味。
“因为您设计得好?”他故意说。
“错。”卓教授指了指他手中的“不夜侯”,“因为他会听刀说话。”
季寻墨低头看自己的刀。刀柄处的蓝色纹路在夕阳下若隐若现,他突然想起上次异能量爆发时,这把刀确实发出过奇怪的嗡鸣,像是要告诉他什么。
“我...”
“老季!”于小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刑教官找你!”
卓教授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却在他转身时突然说:“明天下午三点,武器实验室。我等你。”
季寻墨头也不回地走了,但这句话像根刺一样扎在他脑子里。
晚饭时他心不在焉,连江墨白往他碗里夹了三次青椒都没发现。
“今天的训练有问题?”江墨白放下筷子,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卓教授又来了。”季寻墨戳着碗里的米饭,“他说...让我明天去实验室找他。”
江墨白的筷子顿了一下,很轻微,但季寻墨还是注意到了。他见过江墨白用这种微妙的停顿是在思考工业糖精和龙井喝哪个。
“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季寻墨放下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您已经教了我很多...
江墨白从怀里掏出一块磁力石放在桌上。石头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这是?”
“每个武器都有寿命,尤其是承载过∞能量的。”
季寻墨突然明白了卓教授那句话的意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刀,那些曾经以为只是装饰的纹路,此刻仿佛变成了陌生的符号。
江墨白收起磁力石,灯光在他眼中流转。“卓教授知道怎么让武器活得更久。”他顿了顿,“就像知道怎么让人活得更久。”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季寻墨头上。他想起每次异能量爆发时,江墨白守在床边的样子;想起自己偷偷看到的医疗报告上“基因不稳定”的红字;想起卓教授看他的眼神,不像看一个天才,而像看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
“明天...我去见他。”季寻墨轻声说。
江墨白点点头,起身收拾碗筷。
第二天清晨,季寻墨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和一把新钥匙。字条上是江墨白字迹:“武器实验室通行证。下午我有任务。”
季寻墨把钥匙攥在手心里,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江墨白在给他选择的权利,就像当年在贫困区给他选择跟不跟自己走一样。
下午两点五十分,季寻墨站在武器实验室门口。钥匙在口袋里发烫,他盯着门上的虹膜识别器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掏出钥匙,而是按响了门铃。
门几乎立刻就开了。卓教授穿着沾满机油的工作服,手里拿着半块磁力核心,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迟到了三分二十秒。”他说,“进来吧,小子。我们有很多活要干。”
季寻墨迈过门槛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轻轻断裂,又有什么东西重新连接了起来。实验室深处,一排未完工的武器在支架上沉默地等待,它们的影子在墙上延伸,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实验室里的空气充斥着金属与磁力液混合的刺鼻气味。季寻墨跟着卓教授穿过一排排闪烁的仪器,最终停在一座半透明的操作台前。台面上散落着各种精密工具,中央静静躺着一把未完成的长刀胚。
“坐。”卓教授指了指角落的金属凳,自己则拿起一个扫描仪对准了季寻墨带来的“不夜侯”。
季寻墨没有动。他的目光黏在操作台后方墙上的一张蓝图上——那是江墨白长刀的分解图,每个部件旁边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其中一个用红笔圈出的部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能量槽?”他脱口而出。
卓教授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扫描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小子,”他慢慢转过身,“谁告诉你∞能量的?”
“蓝图上有标注。”季寻墨指向墙上的图纸,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您是说‘不夜侯’也有?”
老人摘下眼镜擦了擦,这个动作莫名让季想起江墨白思考时的习惯。“过来。”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季从未听过的严肃。
操作台的投影亮起,显示出“不夜侯”的三维结构图。卓教授的手指在某个部位一划,图像立刻放大十倍——刀镡内部隐藏着一个微型腔体,里面流淌着幽蓝色的光粒。
“这是...”
“∞-1的碎片能量,纯度37%。”卓教授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季的耳膜上,“足够压制一个四级‘异变者’暴走。”
季寻墨的指尖开始发冷。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异能量”爆发时,只要握着这把刀痛苦就会减轻。
“从哪里提取的?”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卓教授没有立即回答。他拿起一把造型古怪的镊子,轻轻撬开“不夜侯”的刀镡。随着“咔”的一声轻响,腔体暴露在空气中,那些蓝色光粒立刻像有生命般躁动起来。
“后颈。”男人终于开口,“执判官与∞-1融合的最佳部位。”
季寻墨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他取了...多少?”
“足够让你活蹦乱跳的量。”卓教授突然合上刀镡,语气重新变得轻快,“不过现在快耗尽了,所以你的发作频率越来越高。”
季寻墨猛地抓住操作台边缘。金属的寒意透过掌心刺进血管,却压不住体内翻涌的灼热。他想立刻冲出去找江墨白,想揪着那个人的领子质问,更想...更想...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艰难地问。
卓教授把玩着手中的镊子,镊尖闪着冷光。
“两个选择。”他竖起手指,“第一,继续用这把快报废的刀,等江墨白再割一块肉给你。”他停顿一下,看着季瞬间惨白的脸色,“第二,跟我学怎么造不需要∞能量也能稳定能量的武器。”
室内的恒温系统似乎失效了。季寻墨感到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在制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现在跑出去的话,三分钟就能到基地楼的公共休息室,江墨白应该正在...
“他去出任务了。”卓教授仿佛看透他的想法,“至少今天你见不到他。”
季寻墨的指甲陷进了掌心。
原来连这个都在计算之中...这个认知比任何真相都更让他呼吸困难。
“我选第二个。”他听见自己说。
卓教授露出满意的笑容,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推过来。“先背这个,磁力共振基础理论。”
季寻墨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警告:∞能量不可再生,过度抽取会导致宿主磁化死亡。他的手指抚过这行字,突然注意到页脚的日期——2060年6月,正是江墨白把他从贫困区带回来的那个月。
“这是...”
“江墨白的学习笔记。”卓教授轻描淡写地说,“他用了两周看完全书,就为了给你做那把刀。”
季寻墨猛地合上笔记。那些工整的字迹突然变得烫手,每一笔每一画都在灼烧他的视网膜。他想起江墨白教他握刀时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温度,想起那个人说“我永远是你的监护人”时眼里的阴影,想起...
“您还没回答我。”他抬起头,声音颤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卓教授叹了口气,从工作台底下摸出半瓶烈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因为执判官不算人类。”他灌下一大口酒,“以为沉默是保护,殊不知...”
“殊不知什么?”
“殊不知被蒙在鼓里的人,最后会恨得最深。”
酒气在空气中弥漫。季寻墨盯着笔记封面上江墨白的签名,突然明白了卓教授的未尽之言。这个老人不是在教他造武器,而是在教他如何不重蹈覆辙。
“从今天起,”卓教授放下酒杯,眼神变得锐利,“每周三小时理论课,五小时实操。不准告诉江墨白。”
“他会发现的。”
“当然会。”老人咧嘴一笑,“但那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假装没发现。”
季寻墨摩挲着笔记边缘,那里有江墨白翻阅太多次留下的磨损。他突然很想看看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正摸着后颈的伤疤,想着同样的事。
“还有一个问题。”他轻声说,“∞-1...会疼吗?”
卓教授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块磁力石,放在季寻墨掌心。
“知道磁力共振最痛苦的是什么吗?”他的手指点在石头中央的裂痕上,“不是抽取时的撕裂感,而是能量离开宿主后,那种永远填不满的空洞。”
石头在季寻墨手中嗡嗡震动,像一颗挣扎的心脏。
“开始上课吧。”季寻墨合拢手指,将磁力石紧紧攥住,“我想学得快一点。”
窗外,暮色渐渐笼罩基地。基地楼公共休息室的灯依然亮着,江墨白站在窗前,手中握着同样质地的磁力石。石头表面的裂纹与季寻墨那块完美吻合,仿佛被生生撕裂的镜像。
他望着武器实验室的方向,后颈的疤痕在制服领口下隐隐作痛。
——
过了几十章又一次干出去3000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