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海峡的宁静时光如同指间流沙,悄然滑过了一个多月。
在这段日子里,萨博几乎每天都泡在拉布身边,不是给它投喂从西海带来的各种新奇食物,就是坐在它巨大的头颅上,然后在附近海域冒险,可惜最大的冒险就是拉布。
它所过之处,附近的生物恨不得长翅膀飞走。
萨博则絮絮叨叨给拉布讲述在伟大航道的冒险,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曾见过独特的建筑风格,那些高耸入云的尖塔和色彩斑斓的玻璃窗;
讲述着他们在某之岛屿听到的、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奇妙旋律;甚至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新世界某种特色舞蹈的滑稽动作。
拉布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它能感受到萨博话语中的兴奋与快乐,总是发出低沉而愉悦的鸣叫,用尾巴溅起大片水花,双眼里闪烁着满足的光。
古伊娜则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巩固和消化着三年第一次伟大航道闭环之旅的收获。
她每日雷打不动地进行着剑术修行,或在岸边空地上演练精妙的剑招,或静坐于礁石之上,感受着海浪拍岸的韵律,将那份大自然的磅礴之力融入自身的剑意之中。
紫云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嗡鸣声愈发清越。
罗宾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旋风号”的船舱里,或是与库罗卡斯交流。
有着刘九那层关系。
她从库罗卡斯那里获取了许多关于伟大航路前半段不少岛屿的详细信息、气候规律以及一些流传于老海员之间的隐秘传说。
她也将自己从三年之中带来的一些罕见书籍和历史拓片与库罗卡斯分享。
可惜对方只是一名医术高明的医生,对某个历史疑点或古代文字一知半解,无法给出更深度的见解。
刘九依旧是那个最安静的存在。他有时会帮着萨博一起准备拉布的食物,有时会坐在灯塔顶端,眺望着远方变幻莫测的海平面,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总是在这不知不觉间,他的实力悄然精进。
这已无法用等级衡量。
若以他出刀为例——刀锋所向,天穹裂壑。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待在某个角落,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守护着这份短暂的安宁。
说白了,就是蹭这个世界拥有气运之人的势!
然而,平静的休憩终究是为了更远的航行。
四人出发的时刻也该来临了。
清晨的海雾尚未完全散去,朝阳为海面铺上了一层金红色的粼光。
“旋风号”已经做好了启航的所有准备,帆缆整理完毕,船舵校准。
萨博站在码头边,最后一次用力拍了拍拉布冰凉而粗糙的皮肤。
“拉布,我们又要走啦!”
他的声音依旧爽朗,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和不舍。
拉布似乎预感到了离别,发出了一声悠长而低沉的鸣叫,巨大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萨博,里面充满了依恋。
萨博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拳头,轻轻抵在拉布的皮肤上,如同一个郑重的约定:
“这次,我们再次前往另一条线路去冒险,要踏足更多的岛屿了!绝对会帮你留意更多关于你伙伴的消息!我保证,等我们再次环绕世界一周回来,说不准就能给你带来确切的消息!所以,你要好好的,继续在这里等着,等着我们,也等着他们!不要再撞红土大陆了,知道吗?”
他的语气坚定而充满承诺。
虽然上一次的约定未能实现,但这份心意,他从未忘记。
拉布仿佛听懂了,它用头部极其轻柔地顶了顶萨博,发出一串短促而清脆的鸣叫。
古伊娜和罗宾也走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拉布。
“保重,拉布。”古伊娜轻声道。
“我们会记得约定的。”罗宾温柔地补充。
刘九站在船舷边,对着拉布和走过来的库罗卡斯微微颔首。
“那么,我们就出发了。”萨博最后用力抱了一下拉布,转身,第一个跳上了“旋风号”。
古伊娜和罗宾紧随其后。
刘九轻轻一跺甲板,一股柔和的力量将缆绳震开。
船帆吃饱了风,“旋风号”缓缓驶离了简陋的码头,向着伟大航路那七条可选航线中的第三条水道前进。
拉布在后方发出长长的、如同送行乐曲般的鲸歌,巨大的尾鳍拍打着海面,激起漫天晶莹的浪花,在朝阳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库罗卡斯站在灯塔下,难得带上一股好酒,举起手中的酒壶,朝着逐渐远去的船影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饮了一口。
“一路顺风,小家伙们……这片大海,可不会一直这么温柔。”
“旋风号”已破开蔚蓝的海水,一往无前扎进前方的海域,渐渐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
伟大航路,第三条航线,初始岛屿附近海域。
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海雾,如同某种活物般,永恒地笼罩着这片海域。
阳光在这里是一种奢望。
即使正午时分,周围也弥漫着一种阴冷、潮湿的昏暗。
任何有经验的老海员,在踏入这片海域的瞬间,都会毫不犹豫地调转船头。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是海图上用深红色骷髅标记出的、被老水手们称为“低语迷雾”的诡异海域。
然而,总有一些被贪婪、绝望或是纯粹无知驱动的船只,会闯入这里。
比如,此刻正挣扎于迷雾边缘的「海蛇号」。
这是一艘中型三桅帆船,原本鲜艳的船漆在潮湿雾气长年累月的侵蚀下早已斑驳脱落,如同患了严重的皮肤病。
船帆破了好几个大洞,无力地垂挂着,缆绳湿漉漉地纠缠在一起。
整艘船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腐朽木头、咸腥海风和某种更深层霉变的气味。
甲板上,幸存者们蜷缩在角落里,人数不足出发时的一半。
他们的眼神空洞,充满了血丝,嘴唇干裂,皮肤因为长期缺乏阳光和营养不良而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
没有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船体木板因晃动发出的“嘎吱”声,以及每个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们已经在迷雾中航行了十七天,彻底迷路。
十七天,没有看到过太阳,没有看到过星辰,甚至没有看到过一片像样的云。
录指针一直在指着岛屿的位置,偏偏无法到达。
想要掉头重新航行,却迷失在浓雾里,没了来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