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由陈老栓提出的“联户供气”试点,在经过伊拉、郑卫国和他的反复推敲后,也正式启动了。他们选定了住在坡上相邻的三户人家,关系和睦,也都积极响应。
池址选在三户中心的一块闲置空地上。池体比户用池大了近一倍,施工要求更高。陈老栓拿出了看家本领,带着徒弟严格按照伊拉和郑卫国核算的尺寸和密封要求施工,每一道工序都精益求精。
最关键的输气管道和分气装置,是考验智慧的地方。伊拉设计了一个简单的“总分气箱”。主输气管从池子引出,先进入一个密闭的木箱(气箱),气箱上开出三个出口,分别连接通往三户的支管。每个支管上都安装了一个由郑卫国想办法改造的、极其简易的旋塞阀门(利用旧水龙头部件和橡胶垫),以及一个用透明玻璃管和有色水自制的“U型管压差式流量计”。虽然精度粗糙,但能直观反映各户用气的大致情况,便于后续协调。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在试点启动前,伊拉召集三户当家人开会,“这联户供气是新生事物,管子长了,可能压力会有波动,需要大家互相体谅。用气量靠这个流量计看个大概,咱们按估算和协商来分担后续管理和投料的工分,具体细则大家一起定,目标是公平长久。”
三户当家人都是明白人,纷纷表示:“伊拉,你们放心搞,我们信得过队里,也信得过你们的技术!有点小问题,咱们自己商量着办!”
池子建成,投料启动。当蓝色的火焰同时在三户人家的灶具上点燃时,参与试点的人们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这不仅仅是几簇火苗,更是集体智慧与协作精神的象征。
初期运行确实遇到了一些小问题,比如早晚用气高峰时,末端用户火焰会稍弱。伊拉他们通过调整支管管径、在气箱内加设简易挡板优化气流分配等方式,逐步改善。三户人家也按照事先约定,根据流量计显示和实际感受,友好地协调着用气时间,共同负责投料和巡查。
联户供气的初步成功,为将来可能更大范围的集中供气积累了宝贵的实践经验。伊拉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着每一个技术细节和管理心得。
七月流火,进入了一年中最酷热的三伏天。连续的高温少雨,不仅让田里的庄稼蔫头耷脑,也给人和牲畜带来了严峻考验。
卫生室里,中暑、腹泻的病人明显增多。伊拉提前准备了一些藿香正气水(部分自采草药配制,部分购自县里)、十滴水和防治腹泻的药品,应对及时。她反复通过大队广播提醒社员注意防暑降温,合理安排劳作时间。
更让她警惕的是系统发出的预警。
【宿主,监测到环境温度持续超过35摄氏度,湿度增大。根据历史数据模型分析,乙型脑炎等虫媒传染病发生风险显着升高。建议加强防蚊灭蚊及相关症状监测。】
乙型脑炎!由蚊子传播,儿童易感,可致残甚至死亡!伊拉心里一紧。
她立刻向王卫东和张书记汇报了这一风险。队里高度重视,迅速行动。一方面,组织社员清理房前屋后、沟渠沿线的积水,铲除蚊子孳生地,喷洒简易的艾草石灰水驱蚊。另一方面,伊拉加强了对队里儿童的健康监测,一旦发现有突发高热、头痛、呕吐、嗜睡等症状的,立即上报并采取初步隔离措施。
同时,她将乙脑的预防知识和早期症状印成简单的传单,发放到每一户,并再次强调防蚊和接种疫苗(当时已有乙脑疫苗,但普及率不高)的重要性。
整个伏天,红星生产队如同应对一场无声的战役。在集体的努力和伊拉专业的预警指导下,成功避免了乙脑等夏季传染病的暴发,只有个别轻微中暑和肠道感染病例,都得到了及时有效的处理。
这场应对伏天疫情的潜在危机,再次证明了“预防为主”战略的前瞻性和重要性。伊拉和她那间小小的卫生室,在关键时刻,成为了守护全队健康的一道坚实屏障。
夜幕降临,伊拉拖着疲惫却充实的身体走出卫生室。她望着远处联户沼气试点方向隐约的灯火,又回头看了看静谧的村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她所学的知识,正通过这一点一滴的努力,融入这片土地的血脉,守护着它的健康,也点亮着它的希望。前路依然漫长,但她脚步坚定。
处暑过后,早晚的风里开始带上丝丝凉意,田里的庄稼渐渐染上金黄,空气中弥漫着谷物成熟的芬芳。红星生产队即将迎来一年中最忙碌也最喜悦的秋收时节。
队委会上,气氛却并非全然轻松。王卫东拿着初步估产的账本,眉头微锁:“今年风调雨顺,加上咱们的沼肥起了作用,估产比去年能高出一成半到两成,这是大好事!可这收割、运输、打场、晾晒、交公粮、分配……处处都要人工,都要算工分,劳力还是紧巴巴的。”
张书记磕了磕烟袋锅:“老规矩,男女老少齐上阵!学校放农忙假,在外面上学的、有工作的,能回来的也都叫回来搭把手!咱们红星队,没有过不去的坎!”
伊拉安静地听着,心里也在盘算。她知道,秋收不仅是体力的比拼,更是组织和效率的考验。她想起系统资料库里提到过的某些简易农具改良和效率提升方法,但在这个一切靠人力和畜力的年代,很多想法都受限于现实条件。
散会后,郑卫国找到伊拉,低声道:“伊拉,我核算了一下,光是收割环节,如果能想办法把效率哪怕只提升百分之五,节省下来的工分和抢出来的时间就非常可观。你点子多,有没有什么……更实际的土办法?”
伊拉沉吟片刻:“镰刀的磨砺保养很重要,锋利的镰刀省力得多。能不能组织个小组,统一负责磨镰刀?还有,运输路线能不能优化?减少空跑和绕路。打场的连枷、扬场的木锨,有没有可能做点小改进,让妇女和老人们用起来更顺手?” 这些都是细微之处,但积少成多。
“对!这些细节确实可以抠一抠!”郑卫国眼睛一亮,“我跟几个老把式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落实。”
就在伊拉和郑卫国琢磨着如何提升秋收效率时,公社传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由于全县沼气推广取得一定成效,上级在核定明年农业生产用煤指标时,可能会在今年的基础上,对推广好的公社进行“核减”,理由是“已具备部分替代能源能力”。
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塘。张书记和王卫东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不是打击积极性吗?”王卫东有些愤懑,“咱们辛辛苦苦搞沼气,是为了给国家省煤,给社员谋利,倒成了砍咱们指标的理由了?”
张书记闷头抽烟:“上面有上面的难处和考量。可这煤指标,关系到冬天取暖、砖窑、豆腐坊……光靠沼气,顶不住啊!”
伊拉也感到一阵压力。她明白,这是新技术推广到一定阶段,与旧有资源分配体系必然产生的摩擦。沼气很好,但它目前确实无法完全替代煤炭在所有领域的应用。这份“暗账”,比秋收的劳力账更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