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寨中暗涌,情愫渐明
吴老狗阴阳怪气的话音刚落,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将至冰点。
闫铁山额角青筋暴起,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身旁的石桌,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杯盏乱跳!
“吴老狗!你他娘再敢放一个屁,老子现在就剁了你喂狗!”他眼中凶光毕露,煞气腾腾,显然动了真怒,“黑风寨什么时候轮到你这老瘪三指手画脚了?恩将仇报的玩意!没有老王爷,你他娘的早在十年前就被仇家砍成八段了!”
吴老狗被闫铁山的怒火吓得缩了缩脖子,但眼神依旧闪烁,嘟囔道:“大当家,话不能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嘛……咱们也得为兄弟们考虑后路……”
“后路?!”闫铁山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带着巨大的压迫感,“老子告诉你什么是后路!跟着世子爷,宰了二皇子那个狗杂碎,清君侧,正朝纲,给老王爷和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这就是最大的后路!谁敢再动摇军心,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他锵啷一声拔出腰间的鬼头刀,寒光闪闪,杀气弥漫。
其他头目见状,大多纷纷表态:
“大当家说的对!咱黑风寨的爷们儿,讲究的就是个义字!”
“没错!世子爷的事就是咱们的事!”
“吴老狗,你怕死就滚蛋!少在这里惑乱人心!”
但也有一两个头目目光闪烁,沉默不语,显然内心有所权衡。
顾九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形甚至有些摇晃,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众人时,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和冷静。
“闫大当家,各位当家,稍安勿躁。”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现场的躁动,“吴当家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众人一愣,连闫铁山都疑惑地看向他。
顾九渊目光平静地看向吴老狗:“顾某如今确是戴罪之身,朝廷海捕文书遍布天下。收留我,便是与朝廷为敌,风险极大。吴当家为寨中弟兄安危考虑,情理之中。”
吴老狗没想到顾九渊会替他说话,愣了一下,眼神更加惊疑不定。
顾九渊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不过,吴当家所说的‘后路’……不知指的是哪条后路?是向官府投诚,用顾某的人头换一场富贵?还是……另寻高枝,比如……投靠如今在朔州一手遮天的萧家?”
他最后那句话,如同冰锥,直刺吴老狗的心底!
吴老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慌乱,下意识地反驳:“世、世子爷……您……您这是什么话……我……我怎么可能……”
但他的反应,已然说明了一切!
闫铁山和其他头目也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过来,看向吴老狗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愤怒和杀意!
“好你个吴老狗!”闫铁山怒极反笑,鬼头刀直指他,“原来你早就起了异心!说!萧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是不是已经把世子爷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没有!我没有!”吴老狗吓得连连后退,冷汗涔涔,“大当家明鉴!我只是……只是为寨子考虑……绝无二心啊!”
“放你娘的狗屁!”闫铁山根本不信,一步步逼近,“老子早就觉得你最近鬼鬼祟祟!来人!把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我拿下!”
门口守卫的悍匪立刻冲了进来,就要动手。
“且慢。”顾九渊再次开口。
所有人看向他。
顾九渊看着面如死灰的吴老狗,淡淡道:“吴当家,念在你昔日也曾为寨子立过功,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把你和萧家的勾当,一五一十说出来。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冰冷眼眸中蕴含的杀意,比闫铁山的鬼头刀更让人胆寒。
吴老狗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我说!我说!是……是萧家七公子萧铭……他……他找到我,许诺……许诺只要我提供寨子的布防图和……和在适当的时候配合他们里应外合……事成之后,就给我……给我一个州府巡检的官职,还……还有黄金千两……”
“他还让我……让我留意最近是否有受伤的生面孔男女投奔寨子……一旦发现,立刻……立刻报信……”
果然如此!萧家竟然真的将手伸到了黑风寨内部!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闫铁山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劈了吴老狗:“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顾九渊却显得异常冷静:“你可曾报信?”
“还……还没有……”吴老狗连忙道,“我刚收到消息不久,还没找到机会……世子爷您就来了……我……我一时鬼迷心窍……”
顾九渊点了点头,对闫铁山道:“大当家,暂且将他关押起来,严加看管,或许日后还有用。”
闫铁山虽然恨不得立刻杀人,但对顾九渊的话还是听的,挥挥手让手下将瘫软如泥的吴老狗拖了下去。
经过这番变故,大厅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虽然清除了一个内鬼,但也暴露了黑风寨并非铁板一块,以及外部危机的迫近。
“世子爷,您看现在……”闫铁山看向顾九渊,语气更加恭敬。顾九渊刚才处理吴老狗时展现出的冷静、洞察和手腕,让他更加信服。
顾九渊沉吟片刻,道:“萧家既然能买通吴老狗,难保没有买通其他人。寨子必须立刻戒严,清查内部,更换口令暗号。所有进出通道加派可靠人手,严加盘查。”
“是!我立刻去办!”闫铁山雷厉风行,马上吩咐下去。
“另外,”顾九渊继续道,“我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萧家和二皇子的人恐怕很快就会有所动作。黑风寨目标太大,不宜久留。待我伤势稍稳,我们便需离开。”
“世子爷要去哪?我派弟兄护送您!”闫铁山急忙道。
“去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顾九渊目光深邃,“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寨子,治好我的伤。”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闫铁山一拍脑袋,连忙对旁边手下吼道,“快去催催!医师怎么还没来?!把最好的金疮药和补药都拿来!”
很快,寨中的医师背着药箱匆匆赶来。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颇有些本事,仔细为顾九渊检查了伤口,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又开了内服的方子。
“世子爷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又染了风寒,万幸根基深厚,用的也是极品伤药,这才撑到现在。但必须安心静养,切忌再动武劳神,否则恐伤及根本。”老医师叮嘱道。
闫铁山连忙安排人收拾出寨子里最安静舒适的一处石洞,让顾九渊和沈清辞住下休息,又派人送来热腾腾的饭菜和干净衣物。
经过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波折,终于暂时安顿下来。石洞内燃着温暖的炭火,驱散了山间的寒意。
沈清辞看着顾九渊服下汤药后沉沉睡去,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少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脆弱。
她坐在床边,心情复杂难言。今日寨中一番风波,让她再次见识到了顾九渊身处何等的险恶漩涡之中,明枪暗箭,无处不在。也让她看到了他临危不乱、洞悉人心的可怕能力。
这样一个男人,强大、隐忍、心思缜密、身处绝境却依旧能搅动风云……她真的能……守住自己的心吗?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他微蹙的眉间,想要抚平那抹疲惫,却最终没有落下。
就在这时,顾九渊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或许是药效的作用,他的眼神不似平日那般锐利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刚醒时的朦胧和……柔和。
四目相对。
沈清辞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慌忙想收回手。
顾九渊却快她一步,轻轻握住了她欲要缩回的手腕。
他的掌心依旧有些烫,带着伤后的虚软,力道却很轻柔,仿佛怕碰碎了她。
“今日……吓到了吧?”他看着她,声音低哑,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存。
沈清辞摇了摇头,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别动。”他低声道,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圈之前被他昏迷中攥出的、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痕迹上,眸色深了几分,“……还疼吗?”
沈清辞一怔,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她垂下眼眸,轻声道:“早就不疼了。”
顾九渊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圈痕迹,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和……怜惜。
“以后……不会了。”他低声说道,像是在承诺。
石洞内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暧昧的气息。
沈清辞的心跳得飞快,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心慌意乱的沉默,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九渊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火光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不住那双清亮眼眸中的慌乱和无措。她易容后的容貌平凡,可那双眼睛,却仿佛盛满了星辰,让他移不开视线。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不同于之前逃亡路上的相互扶持和依赖,那是一种更加微妙、更加悸动的情感,悄然滋生,无声蔓延。
过了许久,顾九渊才缓缓松开手,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时的冷静,却依旧温和:“不早了,你去歇着吧。隔壁石室已经收拾好了。”
沈清辞如蒙大赦,慌忙站起身,低低应了一声“好”,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出了石洞。
看着她仓促逃离的背影,顾九渊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凝重。
他看向石洞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鹰。
黑风寨也非绝对安全。内患虽暂除,外敌却环伺。他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尽快好起来,尽快联系上那些真正可靠的力量,尽快……展开反击。
而那个悄然走进他心里的女子,他必须护她周全,绝不能让她再因自己受到半点伤害。
夜色渐深,黑风岭隐藏在一片寂静之下,然而平静的表面之下,却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