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迷雾林险，情愫暗涌
告别了幽泉谷的宁静与祥和，顾九渊和沈清辞沿着奔腾喧嚣的碧落川，再次踏上了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征途。
越往北走，地势越发崎岖，山林也越发原始幽深。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同怪蟒般缠绕垂落，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不知腐烂了多少年的落叶，散发出一种潮湿霉烂的气息。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淡淡的、如同晨雾般的白色瘴气，越是深入，这瘴气便越发浓稠，视线也受到极大的阻碍。
这里，便是葛洪口中提到的“迷雾林”边缘。
按照葛洪手册的记载和叮嘱，两人提前服下了避瘴丹药。丹药入腹，一股清凉之意散开，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那白色瘴气带来的轻微眩晕感也随之消失。
“跟紧我，注意脚下。”顾九渊沉声道，率先踏入了那片被白雾笼罩的林地。他虽然内力尚未完全恢复至巅峰，但感知和反应依旧远超常人，此刻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开路的责任。
沈清辞紧随其后，手中紧握着葛洪赠送的那本手册，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对照着手册上的描绘，辨认着那些隐藏在迷雾和奇异植被中的潜在危险。
林间寂静得可怕，只有两人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低吼。浓雾不仅阻碍视线，似乎还能扭曲声音，让人难以判断声源的准确方向和距离。
“手册上说，迷雾林中最危险的是一种叫做‘鬼脸藤’的植物，其藤蔓带有剧毒尖刺，且能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移动，缠绕猎物。”沈清辞低声提醒道，目光仔细扫视着周围那些扭曲盘绕的藤蔓。
顾九渊点了点头，手中紧握着那柄“紫魇”短刃，眼神锐利如鹰。这柄来自敌人的凶器，此刻成了他们防身的利器。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浓雾中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除了环境压抑和路途难行外，并未遇到实质性的危险。然而，这种平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突然，顾九渊脚步猛地一顿，伸手拦住了身后的沈清辞。
“嘘！”他眼神凝重，侧耳倾听。
沈清辞也立刻屏住呼吸。浓雾中，似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落叶上快速滑行的窸窣声！那声音飘忽不定，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法判断具体方位！
“是鬼脸藤！”沈清辞瞬间反应过来，手册上记载，鬼脸藤移动时便是这种声音！
话音刚落，左侧浓雾中，一道黑影如同毒蛇般猛地弹射而出，直袭沈清辞的面门！那藤蔓之上，果然布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刺！
顾九渊反应极快，手中短刃划出一道寒光！
“唰！”那根藤蔓应声而断，断裂处喷溅出腥臭的黑色汁液！
然而，这一下仿佛捅了马蜂窝！
霎时间，四周浓雾中响起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数十根、上百根同样的鬼脸藤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同时袭来，如同编织成了一张死亡之网，将两人彻底笼罩在内！
“小心！”顾九渊低喝一声，将沈清辞猛地拉向自己身后，手中短刃舞动如风，化作一道道凌厉的寒芒，精准地斩断一根根袭来的毒藤！
紫魇短刃锋利无比，切金断玉，对付这些藤蔓倒是得心应手。但藤蔓数量实在太多，斩之不尽，而且断裂处喷溅的毒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冒起阵阵白烟！
沈清辞也没有闲着。她迅速从葛洪给的皮囊中抓出一把特制的药粉，看准时机，朝着藤蔓最密集的方向撒去！
药粉触及藤蔓，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那些藤蔓仿佛被灼烧一般，剧烈地抽搐退缩，攻势顿时一缓！
“有效！”沈清辞心中一喜，连忙又抓出几把药粉，配合着顾九渊的刀锋，不断撒出。
两人背靠着背，一个刀光如电，斩断近前的威胁；一个药粉飞扬，驱散大片的藤蔓，配合竟是出乎意料的默契。
然而，鬼脸藤似乎无穷无尽，而且极其记仇，攻击越发疯狂。浓雾之中，视线受阻，更是防不胜防。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一根从刁钻角度袭来的藤蔓，险险擦过顾九渊的后背，虽然被他及时闪避躲开了毒刺，却依旧将他的外衫划开了一道口子！
“你没事吧？”沈清辞急声问道，心中一惊。
“无碍！”顾九渊头也不回，刀势更快，语气沉稳，“注意你左前方！”
沈清辞连忙转头，果然看到几根藤蔓正悄无声息地从地面滑向她的脚踝！她立刻将一把药粉撒下，那几根藤蔓迅速缩回。
战斗激烈而短暂。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窸窣声才渐渐平息下去。地上满是断裂扭曲、冒着黑水的藤蔓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和药粉的奇特味道。
顾九渊持刀而立，微微喘息，额角渗出汗珠。刚才一番剧烈运动，显然牵动了他并未完全愈合的旧伤，脸色微微发白。
沈清辞连忙上前扶住他，担忧地看着他被划破的衣衫：“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顾九渊摇摇头，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浓雾，确认那些鬼脸藤真的退走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看向沈清辞，眼中带着一丝赞赏：“方才多亏了你那些药粉。”
若非那些特效药粉大面积驱散藤蔓，单凭他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护得两人周全。
沈清辞摇摇头，心有余悸：“是葛老先生的药粉厉害。这迷雾林果然名不虚传，才刚刚边缘就如此危险……”
她拿出金疮药，不由分说地让顾九渊转过身，仔细检查他后背被划破的地方。幸好只是划破了衣服，皮肤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并未见血中毒。
她小心翼翼地为那红痕也敷上一点消炎药粉，动作轻柔专注。
顾九渊感受着背后那微凉指尖的触碰，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却没有拒绝。他沉默着，任由她处理，那双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暖意和复杂情绪。
处理完伤口，两人不敢在此久留，稍事休息后，便继续深入迷雾林。
越往里走，雾气越发浓稠，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只能凭借感觉和手册上模糊的指引艰难前行。脚下的路也更加难走，沼泽、深坑、毒虫……各种危险层出不穷。
有几次，沈清辞都险些陷入隐藏的泥沼，全靠顾九渊及时拉住。而顾九渊也需要沈清辞凭借对药性的敏锐，识别出那些伪装成普通植物的致命毒物。
两人互相扶持，彼此依赖，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迷宫中艰难跋涉。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几波危险。一次是成群结队、拳头大小、獠牙锋利的血瞳蝙蝠的袭击；一次是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能喷吐致幻毒雾的巨型壁虎；还有一次，是踩中了一种会爆炸并释放麻痹孢子的诡异菌类……
每一次危机，都靠着顾九渊的战斗本能、沈清辞的医药知识和葛洪赠送的药物器具化险为夷。两人的默契在一次次生死考验中不断提升，彼此之间的信任和那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加深。
夜幕降临，迷雾林中的夜晚更加可怕。浓雾完全吞噬了月光，黑暗如同实质，各种诡异的声响在四周回荡，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两人找到一处相对干燥的岩壁凹陷，勉强作为歇脚之地。不敢生火，怕引来更可怕的东西，只能依靠彼此体温抵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
沈清辞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这一天经历的凶险，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她看着身旁同样疲惫、却依旧保持警惕的顾九渊，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前路的担忧，更有一种……只要有他在身边，便似乎能克服一切困难的奇异安心感。
“害怕吗？”顾九渊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如同上次在幽泉谷水边一样的问题。
沈清辞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想起黑暗中他可能看不见，又低声道：“嗯。但是……好像没那么怕了。”
因为不是一个人了。
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顾九渊似乎听懂了。
黑暗中，他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驱散了周围的寒意和恐惧。
“睡吧，我守着。”他低声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沉稳。
沈清辞没有逞强，轻轻“嗯”了一声，依言闭上眼。极度的疲惫很快让她沉沉睡去，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手依旧紧紧回握着那只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大手。
顾九渊靠在岩壁上，听着身旁均匀清浅的呼吸声，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和全然的信任，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仿佛有暖流缓缓淌过，冰层悄然碎裂。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前途未卜的境地，与一个女子如此相互依存，甚至生出这般难以割舍的牵绊。
这份牵绊，不同于对下属的责任，不同于对盟友的利用，它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深沉的情感，让他冰冷沉寂的心，重新感受到了温度的跳动。
他低头，借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夜光，凝视着沈清辞沉睡中依旧微蹙着眉头的侧脸，目光深沉而复杂。
无论如何，他定要护她周全，带她走出这片迷雾，揭开所有真相。
这是承诺，亦是……心愿。
一夜无话，只有浓雾无声流淌，和黑暗中紧握的双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与温暖。
翌日，两人继续上路。
在迷雾林中又艰难行进了大半日，根据手册上的标记和顾九渊对方向的判断，他们似乎已经接近了目的地所在区域。
周围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能隐约看到一些巨大而古老的石建筑残骸半掩在泥土和藤蔓之中，昭示着这里曾经存在过的文明。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顾九渊停下脚步，对照着手册上绘制的一处特殊地形标记——三棵呈品字形生长的、树身扭曲如同虬龙般的古树。
两人在附近仔细搜寻起来。
终于，在一处覆盖着厚厚藤蔓和苔藓的山壁下，沈清辞发现了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
“在这里！”她低声呼唤。
顾九渊立刻赶来，两人一起动手，清理掉覆盖的藤蔓和杂物。一扇巨大、古朴、与山岩几乎融为一体、布满神秘浮雕的石门，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石门紧闭，中央有一个奇异的、仿佛需要嵌入某种钥匙的凹槽。石门上方，刻着两个苍劲古朴、却已被岁月风霜侵蚀得有些模糊的大字。
顾九渊仔细辨认了片刻，缓缓念出：
“——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