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扶着上官玥往山下走，脚步很慢。罗天成跟在后面，呼吸比刚才重了不少。三人刚走到半山腰，头顶的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
一道人影从空中落下，没有声响，也没有风。他站在岩台中央，青灰长袍垂地，胸前银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眉心一点红痣，目光先落在罗天成后背。
镇龙印还在发亮，金纹未散。
“罗校长。”那人开口，声音不高，“你越界了。”
江临渊立刻停下，把上官玥往身后带了一步。右手滑进背包侧袋，指尖碰到了破甲锥的把手。
罗天成站直了些，脸色依旧苍白。“我代阵法执法，按规行事。”
“守阵人可以执法。”那人点头，“但不能动用血脉之力，更不能擅自封锁区域。”他语气平稳，像在读一条规章，“你用了本源，超出了权限。”
罗天成没说话。
那人转过身，看向玄阴子离开的方向。几秒后，他的视线扫过那些还没走远的散修。
“散修联盟，也越界了。”他说得一样平静，“聚集三十人以上，携带攻击性法器，进入封禁区，违反《灵气管理条例》第七条。”
几个散修互相看了一眼，有人低头收起了武器。
江临渊盯着他，手没松开破甲锥。
这人他知道。图书馆古籍里提过一次，阵法协会九枢长老之一，莫归尘。掌外务，管资源分配。不站边，只看利。
现在他来了。
而且一句话，就把两边都定成了违规者。
玄阴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子里，但他的声音顺着风传回来：“那长老打算帮谁？”
莫归尘站在原地，没回头。
他嘴角慢慢扬起，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帮能给我更多利益的一方。”他说。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
江临渊感觉到上官玥的手指抓紧了他的衣服。她没说话，但身体明显绷紧了。
罗天成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两人前面。“这里是高校辖区，地脉稳定关乎千万人安全。我以守阵人身份请求协防。”
“请求？”莫归尘看着他，“你现在连站稳都费力。镇龙印耗了三成元气，接下来七天内无法再启阵。你拿什么谈协防？”
罗天成喉咙动了动。
“我可以提供修复镇龙印的材料。”他说，“一块完整的息壤石。”
“息壤石？”莫归尘轻笑一声，“你在南门井底找到的那块？还没用掉？”
罗天成眼神一凝。
江临渊心头一跳。南门井底的事，连他们也是刚刚知道。这个人竟然已经清楚细节。
莫归尘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团微弱的光在他手中浮现，是一段残缺的阵纹。形状和江临渊在系统里见过的“湮尘阵”碎片几乎一样。
“我手里有三块洞天碎片。”他说，“差两块就能拼出西城投影。你们谁能补上？”
江临渊没动。
他知道系统里的碎片不能轻易暴露。那是他签到七天换来的，还差三天才能解锁洞天福地。
可如果不说，眼前这个人随时可能转身离开，或者直接动手抢。
上官玥在他耳边低声说：“他在等筹码……我们就是筹码。”
江临渊点头。
莫归尘的目光转向他。“江临渊，你昨晚签到了什么？游泳馆地下？还是实验楼东侧？”
江临渊沉默。
“别装傻。”莫归尘语气淡了，“我能查到协会备案的所有签到记录。你上周在图书馆拿到了‘句曲山’竹简，前天在体育场挖出阵纹石。你身上有至少四块碎片。”
江临渊握紧了破甲锥。
“你想拿走它们？”
“不想。”莫归尘摇头，“我想合作。你交出两块，我保你们安全下山，再给罗校长一份镇龙印温养丹方。另外——”他顿了顿，“我会暂时接管这片区域的管理权，禁止任何势力再进入。”
罗天成皱眉：“你没有这个权力。”
“我现在就有。”莫归尘看着他，“因为你已经失去了执法资格。而我是九枢会派来处理地脉异常的全权代表。”
江临渊盯着他。
这个人说得每一句都像刀子，精准地切在弱点上。他知道他们的伤，知道他们的资源，甚至知道系统签到的位置。
但他没有立刻动手抢，而是谈条件。
说明他也有顾忌。
“你不怕周云鹤？”江临渊问。
“他投靠海外势力了。”莫归尘坦然承认，“但我给他许诺的东西，比那边更多。只要他愿意当个中间人，我不追究他之前的行动。”
江临渊冷笑。“所以你也是一样。谁给得多，你就帮谁。”
“不一样。”莫归尘摇头，“我不会破坏规则。我只是利用规则。”
远处的散修开始骚动。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悄悄往后退。原本统一的包围圈，现在已经乱了。
莫归尘抬头看了看天。星轨还在，但颜色变了，从银白转为暗红。
“时间不多。”他说，“地火会在十二小时内再次爆发。这一次，息壤石压不住。”
江临渊看向罗天成。
罗天成闭了闭眼，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褐色石头。
“这是我最后的息壤。”他说，“只能撑两个时辰。”
莫归尘接过石头，放在掌心看了几秒。“加上我的材料，勉强能延缓六小时。但要彻底解决，需要找到地脉主眼。”
“主眼在哪？”江临渊问。
“南门井底。”莫归尘看着他，“你准备去那里？”
江临渊没回答。
“我可以带你进去。”莫归尘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出来的时候，把你在里面拿到的东西，分我一半。”
“不行。”上官玥突然开口。
她靠在江临渊肩上，声音很弱，但很坚决。
“那下面有我父母留下的炼器室。东西是我的。”
莫归尘看了她一眼。“那你拿出合法继承证明。如果没有，按照协会条例，无主遗迹归发现者或管理者所有。”
上官玥咬住嘴唇。
江临渊伸手摸了摸背包侧袋。香还在，没烧完。
他抬头看着莫归尘。“如果你真想合作，就现在立契。三方见证，谁违约谁受反噬。”
莫归尘笑了。
这次笑得有点久。
“可以。”他说，“但我加一条——若有人隐瞒关键信息，契约定为无效，所有资源归守约方所有。”
江临渊盯着他。
他知道这是冲着他系统的签到机制来的。
可他不能拒绝。
他点了头。
莫归尘抬手，一道金线从指尖飞出，在空中分成三股，分别缠上江临渊、上官玥和罗天成的手腕。金线一闪即逝，像是融入了皮肤。
契约成立。
“走吧。”莫归尘转身，朝山顶方向迈步，“趁其他人还没来。”
江临渊扶着上官玥跟上。罗天成走在最后，脚步沉重。
走到岩台边缘时，江临渊回头看了一眼。
那道被息壤石堵住的地脉裂缝，表面泥浆已经开始干裂。一道细小的红光从缝里透出来，像血丝。
他收回视线，往前走。
莫归尘走在前面，袍角扫过碎石。他忽然说：“江临渊，你昨天签到的地方，是西城旧址对吧？”
江临渊没答。
但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莫归尘嘴角又扬了起来。
“我就知道。”他说，“系统选中的人，总会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
江临渊没再说话。
他的右手一直插在背包侧袋里，紧紧握着那截燃过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