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响箭声撕裂了辽东的寒风,如同惊雷般传遍整个运粮队!副将陈武闻声脸色剧变,立刻意识到前方斥候遭遇了伏击!他猛地拔出腰刀,厉声嘶吼:
“全军戒备——!!”
“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辎重车围拢——!!”
“弓弩手!上弦——!!”
“亲卫营!随我——!!”
陈武一马当先,率领数百名精锐亲兵,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响箭发出的方向疯狂冲去!马蹄踏碎冰雪,扬起漫天雪沫!
当他们赶到事发地点时,眼前的景象让陈武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雪地上,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十余名斥候围成一圈,个个目眦欲裂,手持兵刃,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圈内,监军刘进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双目紧闭,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胸前插着一支粗糙的骨箭!
鲜血浸透了他胸前的皮袄和铁甲,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一名斥候正死死按压着他的伤口,试图止血,但鲜血仍不断从指缝中渗出!
“将军——!!”陈武滚鞍下马,一个箭步冲到刘进身边!他单膝跪地,颤抖着手指探向刘进的鼻息——气息微弱,但尚存!
“医官——!!”陈武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嘶声力竭地咆哮,“快——!医官死哪去了——!!!”
随军医官张仲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药箱都差点甩飞。他扑到刘进身边,迅速检查伤口。当他看到那支深深嵌入左胸的骨箭时,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快!止血散!金疮药!热水——!!”张仲一边吼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剪开刘进伤口周围的衣物,露出狰狞的创口。
张仲仔细观察着伤口,眉头紧锁,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
“万幸!万幸啊!!”
“将军洪福齐天!!”他声音带着颤抖的激动,“骨箭质地粗劣!箭头崩裂,未能完全穿透——!!”
“且将军内衬坚韧皮甲!大大缓冲了箭矢的力道——!!”
“箭簇卡在肋骨之间!并未伤及肺腑——!!”
“快!钳子!准备拔箭——!!”张仲立刻下令。他经验丰富,知道当务之急是取出异物,防止感染和进一步损伤!
在几名士兵的协助下,张仲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钳子夹住箭杆。他深吸一口气,手上猛地发力!
“噗嗤——!”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带着倒刺的骨箭被猛地拔出!一股暗红色的血液随之涌出!
张仲立刻将大量止血散和金疮药敷在伤口上,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动作麻利而精准。
“血止住了!”张仲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稍稍松了口气。刘进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一些,但依旧极其微弱。
然而,张仲脸上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他仔细检查着拔出的骨箭,尤其是那崩裂的、带着诡异暗绿色污渍的箭头,又凑近闻了闻伤口渗出的血液气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糟了——!!”张仲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箭有毒——!!!”
“是高句丽人惯用的蛇毒混合毒草之毒——!!”
“此毒性烈!入血即发!麻痹经络!侵蚀脏腑——!!”
“我……我……”张仲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看着昏迷不醒、脸色青紫、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刘进,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我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混毒——!!”
“军中常备解毒丹恐无效——!!”
“我不知如何解此毒——!!!”
“什么——?!!”副将陈武如遭雷击!他猛地抓住张仲的衣领,双目赤红,如同要吃人一般:“你……你说什么?!解不了?!你是医官!你告诉本将解不了——?!!”
张仲被陈武的凶悍吓得浑身哆嗦,声音带着哭腔:“将军饶命!此毒诡异!非中原常见!军中药石匮乏!小人实在无能为力——!!”
“必须速寻精通高句丽巫毒之医!或有一线生机——!!”
“否则……否则……”他不敢再说下去。
陈武猛地松开张仲,踉跄后退一步,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刘进,脑海中如同炸开了惊雷!一个被他刻意压制、却始终存在的恐怖念头,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身份!储君!天子!
陈武并非普通将领!他出身将门,其父曾在长安任职,深知宫廷秘辛!他非常清楚监军刘进的身份——靖难帝刘据的长子!
深受皇帝宠爱!朝野上下,几乎默认他就是未来的太子!是大汉帝国未来的天子——!!
“大皇子他……他是储君——!!”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如果如果大皇子死在这里……
死在护送粮草的路上……
死在自己这个副将的眼皮子底下……
死在高句丽残兵卑劣的毒箭之下……
陈武不敢再想下去!那后果,光是想象就让他灵魂都在颤抖!
自己难逃一死! 护主不力,致使储君重伤濒死!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他陈武,包括这三千将士,恐怕都要被暴怒的皇帝处以极刑!
赵充国将军难辞其咎! 大皇子是在支援他围城的路上出的事!赵将军作为东北道最高统帅,必然受到牵连!轻则罢官夺爵,重则性命难保!
靖难帝的雷霆震怒! 刘据少年得子,对刘进寄予厚望!若爱子惨死辽东,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整个东北道,甚至朝堂,都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不——!!”陈武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猛地扑到刘进身边,看着那张年轻却已失去血色的脸庞,看着那微弱起伏的胸膛,巨大的恐惧和责任感如同山岳般压在他的心头!
“快——!!”陈武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决绝而变得尖锐刺耳!
“传令——!!”
“全军!立刻!全速!向纥升骨城大营——前进——!!”
“不惜一切代价——!!”
“用最快的速度——!!”
“把监军送到赵充国将军面前——!!”
“赵将军或许有办法——!!”
“快——!抬担架——!!”
“所有人!给我跑起来——!!”
“耽误一刻!军法从事——!斩立决——!!!”
陈武的咆哮声在雪原上回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他拔出腰刀,亲自在前开路!整个运粮队瞬间抛弃了所有的辎重车辆只留少量护卫继续护卫这辎重车辆继续前进。
几名将士抬起简易制作的担架用长矛和斗篷临时捆扎,将刘进小心翼翼地安置其上,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所有人发足狂奔!向着纥升骨城的方向,亡命般冲刺!
风雪依旧凛冽,但此刻,这支队伍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快!再快一点!把大皇子送到赵将军面前!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也是他们所有人,乃至整个东北道,唯一的生路!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冰原上汇成一股绝望而悲壮的洪流,刺破了辽东的沉沉雪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