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观的石桌上,阳石还在隐隐发烫。
沈晋军把寻鸡启事的木板碎片踢到一边,蹲在地上数符纸。昨天帮阿福超度用了三张,破阵时浪费了七八张,现在兜里就剩最后五张,还是画得歪歪扭扭的“笑脸镇宅符”。
“早知道多画点了,”他嘀咕着,把符纸小心翼翼揣进兜里,“这玩意儿现在比创可贴还金贵。”
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飘出来:“创可贴能挡和尚的铁棍?你还是想想三天后怎么应付那个流芳吧。我刚才探了探,他那铁棍上缠着至少七个枉死鬼的怨气,比匡利睿的骷髅头邪性多了。”
“七个?”沈晋军打了个哆嗦,“这和尚是开殡仪馆的还是当和尚的?带着这么多‘小弟’出门,不怕晚上睡不着觉?”
“出家人四大皆空,”邓梓泓抱着胳膊站在旁边,脸色还有点发白——昨天被流芳揍的地方还疼,“说不定人家觉得这是普渡众生呢。”
“普渡个屁,”沈晋军翻了个白眼,“我看是超度自己的拳头吧。对了,你师父咋样了?”
提到明月道长,邓梓泓的脸垮下来:“还在屋里躺着呢,萧医生说肋骨裂了根,得静养。清风师叔正给龙虎山发消息,估计掌门他们明天就能到。”
“那就好,”沈晋军松了口气,“有掌门在,还怕搞不定一个野和尚?”
话音刚落,院门口的老槐树突然“咔嚓”断了根枝桠,掉在地上发出巨响。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流芳大师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还是那身灰僧袍,肩上的铁棍在太阳底下泛着冷光。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佛珠转得飞快,“贫僧说过,三日之内必来。既然龙虎山的人还没到,正好省得伤及无辜。”
“你咋不按套路出牌?”沈晋军吓得往后跳了半步,顺手把菟菟拉到身后,“不是说三天吗?这才过了一天!”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也不必墨守成规。”流芳大师的视线扫过石桌,眉头微皱,“阳石呢?”
“啥阳石?不认识。”沈晋军揣紧兜里的石头,开始装傻,“大师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就只有猫粮狗粮,哦对了,还有龟丞相的专用虾干。”
龟丞相似乎听懂了,从水盆里探出头,对着流芳大师慢悠悠眨了眨眼。
流芳大师没理乌龟,突然抬手一挥,手里的佛珠像长了眼睛似的飞过来,直取沈晋军胸口。邓梓泓反应快,抽出桃木剑一档,“铛”的一声,佛珠被弹了回去,剑身上却多了个小坑。
“有点意思,”流芳大师挑了挑眉,“龙虎山的剑法,倒是练得像模像样。只可惜,火候差远了。”
“那也比你这邪魔外道强!”邓梓泓咬着牙,剑招一紧,直刺流芳面门。他的剑法比昨天对付噬魂藤时利落多了,带着股年轻人的狠劲。
但流芳大师根本没动。
眼看剑尖就要碰到他的僧袍,那根铁棍突然横了过来,稳稳挡住了剑刃。邓梓泓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握剑的手瞬间麻了,桃木剑“哐当”掉在地上。
“梓泓!”屋里传来明月道长的急喝。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明月道长扶着墙走出来,脸色苍白如纸,手里还握着剑,显然是强撑着出来的。清风道长跟在后面,手里捏着三张符纸,紧张得手都在抖。
“流芳!你敢伤我徒弟!”明月道长的声音都在发颤,不是怕的,是气的。
“切磋而已,并未下死手。”流芳大师收回铁棍,语气平淡,“明月道长还是养好伤为妙,免得等会儿动起手来,连自保都难。”
“欺人太甚!”明月道长把剑一横,尽管胸口疼得厉害,眼神却亮得惊人,“我龙虎山就算只剩一人,也容不得你放肆!”
说完,他脚尖一点,竟直接冲了上去。剑随身走,带起阵阵风响,正是龙虎山的绝学“流云十三式”,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阳气,直逼流芳面门。
流芳大师不敢怠慢,铁棍一扬,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两人的身影在院子里快速移动,带起的劲风把沈晋军的符纸吹得漫天飞。
“我去,这比武侠片刺激多了!”张梓霖举着手机录像,手都在抖,“家人们快看!现实版道士战和尚!点赞破万我直播啃桃木剑!”
“都啥时候了还直播!”沈晋军踹了他一脚,眼睛却死死盯着战局。
明月道长的剑法确实厉害,灵动飘逸,像流云绕山。但流芳的铁棍更猛,每一棍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道,逼得明月道长连连后退。
突然,流芳大师卖了个破绽,故意让明月道长的剑贴近自己左肩。明月道长以为有机可乘,剑招一收,想刺他肋下。没想到流芳的铁棍突然横扫,“砰”的一声砸在明月道长后背。
“师父!”邓梓泓目眦欲裂。
明月道长像断线的风筝似的飞出去,重重撞在门框上,“哇”地吐出一口血。清风道长赶紧冲过去扶住他,手里的符纸“刷刷”贴了他满身。
“师叔!”邓梓泓捡起地上的剑,红着眼又要冲上去,却被明月道长拉住了。
“别……别去……”明月道长喘着气,指着流芳大师,“他的棍法……有问题……带着……带着三百年前的怨气……”
流芳大师掂了掂手里的铁棍,脸上第一次露出点笑意,只是那笑意看着比冷笑还吓人:“明月道长好眼力。这根‘镇龙棍’,正是当年龙岩寺主持的法器。三百年前玄清子毁我山门,今日,也该让龙虎山尝尝滋味了。”
“原来你真是龙岩寺的余孽!”清风道长怒喝,“当年你们勾结邪魔外道,残害生灵,玄清子祖师爷灭你们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流芳大师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是非功过,岂是你们能评判的?今日我取阳石,正是要重振龙岩寺,让那些所谓的正道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他说着,突然转向沈晋军,眼神像钩子似的:“把阳石交出来,我可以让你这小道观多存在几日。否则,今日便是流年观的忌日。”
沈晋军心里直发毛,但看着地上吐血的明月道长,还有旁边攥紧拳头的邓梓泓,突然把心一横。
他掏出阳石,紧紧攥在手里,石头烫得像块烙铁。
“想要石头?行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抖,“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流芳大师挑眉,“你说。”
“你不是想打架吗?”沈晋军把桃木剑拔出来,虽然手在抖,但气势不能输,“我跟你打。我要是输了,石头给你,随便你拆道观。我要是赢了,你就滚回你的龙岩寺,永远别再出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邓梓泓急得直跺脚:“沈晋军你疯了?你那两下子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跟他打?”
“晋军哥哥!”菟菟也急了,掏出怀里的胡萝卜就想扔过去,“用这个砸他!”
叶瑾妍在剑里急喊:“沈晋军!你别胡闹!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沈晋军没理他们,只是盯着流芳大师:“怎么样?敢不敢接?还是说,你这大和尚,连我一个小道士都怕?”
他其实心里慌得一批,腿肚子都快转筋了。但他知道,现在没人能指望了,明月道长重伤,邓梓泓不是对手,清风道长年纪大了,总不能真让流芳把阳石抢走。
反正打不过是死,不打也是死,不如赌一把。万一……万一这和尚有什么罩门呢?
流芳大师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贫僧就陪你玩玩。不过,你要是输了,可别怪贫僧下手狠。”
他说着,把铁棍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整个院子都晃了晃,石桌上的符纸全被震飞了。
沈晋军咽了口唾沫,举起桃木剑,摆出个自己都觉得别扭的姿势。
“那个……和尚,”他突然想起什么,“等会儿动手的时候,能不能别打脸?我还指望这张脸招香客呢。”
流芳大师:“……”
邓梓泓:“……”
连吐血的明月道长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叶瑾妍在剑里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却带着点哭笑不得:“沈晋军,你要是能活过今天,我请你吃三个月的外卖——自热火锅管够。”
“一言为定!”沈晋军眼睛一亮,握着剑的手好像也稳了点。
流芳大师显然没见过这么离谱的道士,愣了半天,才缓缓举起铁棍,眼神重新变冷:“准备好了吗?”
沈晋军深吸一口气,握紧阳石,感受着石头传来的温度,突然笑了。
“来吧!”他喊了一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反正打不过,等会儿跑的时候,一定要比张梓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