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桥的震颤几乎要将三人的骨骼震散。
陆雪琪攥着韩林手臂的指尖泛白,指节因用力而泛青,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在肋骨上,连带着耳畔的发尾都在颤动。
张小凡握着归墟棍的手背青筋凸起,棍身通透如琉璃,内里流转的命纹与他血脉产生共鸣,麻痒感从掌心直窜至天灵盖——这是自他离开大竹峰后,第一次对某件器物产生如此强烈的归属感。
请入此门,见证真相。
玄袍者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
三人抬头,方才裂开的虚空缝隙已凝成一道青铜门户,门扉上爬满盘虬的暗纹,每一道都像极了命桥光丝断裂时的轨迹。
韩林瞳孔微缩,玄袍者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前,雾气般的身形在门扉映照下竟透出几分实体感,尤其是那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此刻正浮着某种悲悯的笑意,像极了无咎师叔当年替他疗伤时,望着他浑身伤痕的眼神。
韩林喉间溢出低喝,脚步却已下意识挡在陆雪琪身前。
他能感觉到体内九霄签印系统在发烫,这是系统检测到关键机遇时的征兆。
本源力如细流般从丹田涌出,顺着经络汇入胸前守剑令,签印空间里的秘境碎片簌簌坠落,其中一片泛着幽蓝光芒的残片突然炸裂——【叮!
检测到命门本源气息,签到成功,获得逆命碑残片(残缺度73%)】。
残片浮现于掌心时,韩林倒抽一口凉气。
其上古篆如活物般游动,他虽不识得全部,却从字的笔锋里品出几分锋锐的杀意,此门非彼门......是逆命之所?这行字刚在识海显化,他后颈便泛起细密的冷汗——玄袍者说要见证真相,可这逆命碑却在警示非彼门,难道这门后藏着更深的陷阱?
韩大哥?陆雪琪的声音带着担忧,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绷紧的后背。
她看见他掌心那片残片时,腕间的天琊突然轻鸣,剑鞘隔着衣袖灼得她皮肤发疼——这是天琊感应到危险的征兆。
她本就因被抽走命运本源而虚弱的本源力此刻更如风中残烛,可当视线扫过韩林紧绷的下颌线时,喉间的劝阻却化作了吞咽的动作。
她知道,这个总爱眯眼笑的守剑人,此刻定是在权衡最稳妥的路。
小凡。韩林转头看向张小凡,后者正盯着归墟棍发怔。
棍身里的命纹突然亮如星子,在虚空中投下细碎的光斑,其中一道竟没入张小凡眉心。
他浑身剧震,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被某种清明取代。我能感觉到......他沙哑着开口,指节摩挲过棍身的纹路,这棍子在喊,像...像普智师父圆寂前,用佛音渡我时的震颤。
韩林心头一凛。
普智?
那个将噬血珠传给张小凡,最终因佛道冲突圆寂的高僧?
难道归墟棍与大梵般若有某种联系?
他正要细问,玄袍者已抬手按在门扉上。
青铜门发出沉厚的轰鸣,门缝里渗出的气息比之前更冷,像无数冰针刺入骨髓。
陆雪琪的天琊突然出鞘半寸,清冷剑吟混着门响,在命桥尽头荡起回音。
进去。韩林咬了咬牙,本源力再次涌动——逆命碑残片虽警示危险,可玄袍者作为命桥意志,若真存恶意,方才大可不必归还他们的命运本源。
他抓住陆雪琪的手,又对张小凡点了点头。
三人跨过门槛的瞬间,眼前景象骤变。
那是...命河源头?
韩林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们仿佛站在一片混沌的虚空中,无数银白丝线从四面八方涌来,每根丝线都缠着或明或暗的光团——那是他在系统签到时见过的命运具象。
有的丝线交缠成结,有的断裂成灰,更有甚者被一团漆黑雾气包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陆雪琪下意识松开韩林的手,伸手去碰最近的丝线,指尖刚触及,那光团突然炸开,她看见自己在大竹峰练剑的画面,十六岁的自己正因为劈不断竹枝急得眼眶发红。
别看。张小凡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他的归墟棍此刻亮如白昼,棍尖所指的方向,无数丝线正疯狂向深处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能听见漩涡里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每声雷响都让棍身震颤,这棍...在哭。他低头看向掌心,不知何时竟渗出了血珠,它在疼,像被什么东西啃咬着本源。
韩林的目光落在漩涡中心。
那里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碑石,与他掌心的逆命碑残片气息相通。
碑身上的古篆比残片更清晰,他勉强辨认出蚊道人三个字时,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原来这命河源头,竟藏着诛仙世界被吞噬本源的真相!
你们以为归墟是武器?不——
玄袍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韩林猛地转身,却见玄袍者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雾气缭绕的后背正对着他们,半张面容在命河光华中忽明忽暗。
他的话尾被漩涡的轰鸣吞没,可那未尽的字,却像一根细针扎进韩林的识海。
归墟棍?
武器?
那它真正的作用是什么?
与逆命碑、与命河本源,又有怎样的联系?
陆雪琪握紧天琊,剑刃完全出鞘,清冷剑光映得她眼底泛起寒芒。
张小凡的归墟棍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长鸣,棍尖直指玄袍者后背——这是从未有过的反应。
韩林望着两人紧绷的背影,又低头看向掌心发烫的逆命碑残片,突然明白玄袍者带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不是见证真相,而是...
而是让他们成为真相的一部分。
命河的轰鸣中,青铜门在三人身后缓缓闭合。
玄袍者转身时,衣摆掀起的雾气里浮出半枚金色命纹,像被揉碎的星子。
韩林后槽牙抵着腮帮,喉结滚动——这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此刻褪去悲悯,眼尾却染了与无咎师叔临终前相同的倦意,钥匙?
桥梁?他喃喃重复,掌心逆命碑残片突然烫得惊人,古篆字的笔锋竟在皮肤下刻出淡红痕迹,那被吞噬的本源......
玄袍者的指尖划过虚空,命河深处翻涌的银白丝线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半截沉在黑雾中的石碑。
韩林的呼吸骤然一滞——那碑身的裂痕与他掌心残片的断口严丝合缝,连碑角崩落的缺口都如出一辙。
系统在识海发出蜂鸣,他这才惊觉方才签到获得的残片,原是从这完整的逆命碑上崩落的。
逆命碑......陆雪琪的天琊突然离鞘三寸,剑刃映出她骤缩的瞳孔。
她分明看见碑身上浮起一行血字,与天琊剑谱里记载的天命不可违截然相反,是了,她指尖沁出薄汗,却将剑柄攥得更紧,当年道玄师伯说天琊认主需断情绝念,可我握剑时总觉得......它在等一个能逆它的人。
归墟棍在张小凡掌心烫得发红,他下意识将棍身抵在胸口,却见棍身上的命纹正顺着他的血脉往手臂攀爬。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但这疼......像普智师父渡我佛力时的灼痛,是......是在唤醒什么。话音未落,棍尖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竟将他面前一团正在消融的命运丝线重新凝实——那是田灵儿在大竹峰喊他的画面,眉眼鲜活如昨日。
命轨可改,天数可逆!韩林咬破舌尖,血腥气涌入口鼻。
他趁着玄袍者说话的空档,将逆命碑残片按在眉心,本源力如决堤的洪水灌入残片。
系统空间里的秘境碎片疯狂旋转,最终凝成一道光链,将残片与命河深处的逆命碑连接。
刹那间,完整的碑文如惊雷炸响在三人识海:逆命者,掌命河断处;逆命者,补天道残缺......
命河突然掀起惊涛。
原本有序流动的银白丝线开始断裂,被黑雾包裹的光团炸裂成细碎的星火,更有几缕漆黑如墨的气息穿透命河屏障,擦过韩林的脸颊时,他的耳后立刻泛起紫斑——那是不属于诛仙世界的气息,带着腐尸与焦土混合的腥甜,像极了系统警告过的高维侵蚀。
时间不多了......玄袍者的身形开始消散,雾气里的金色命纹却愈发清晰,归墟棍是命河钥匙,天琊剑是逆命引,守剑令......他的目光扫过韩林胸前的玉牌,是最后一道防线。
记住,唯有逆命之人,才能打开真正的命门。
陆雪琪的天琊突然剧烈震颤,剑鸣里竟混着女子的低吟——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剑灵之声。
她望着玄袍者消散的方向,忽然伸手攥住韩林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道袍灼得他发烫:韩大哥,我信你说的逆命。
张小凡的归墟棍突然垂落,却将韩林的另一只手牢牢勾住。
他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普智圆寂时的悲怆,有被逐出师门的迷茫,此刻却都化作一团火:当年我握噬血珠时,总觉得自己在与天斗。
现在......他用力捏了捏韩林的手,我想和你们一起斗。
韩林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两人交叠在自己掌心的手,突然想起无咎师叔临终前说的守剑人不是守剑,是守人心。
逆命碑的碑文还在识海回响,系统却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高维侵蚀度37%,建议立即撤离】。
他抬头看向命河深处,原本悬浮的逆命碑已完全沉入黑雾,方才被归墟棍凝实的命运丝线又开始消融,而那缕漆黑气息正顺着他们的命运丝线,像蛇一样缓缓爬来。
韩林拽着两人冲向青铜门。
陆雪琪的天琊化作一道青光护在身侧,斩断两道试图缠绕他们的黑雾;张小凡的归墟棍抡圆了砸向命河波涛,棍风所过之处,断裂的丝线竟暂时停止崩解。
青铜门在三人面前缓缓开启,可就在他们跨过门槛的瞬间,韩林后颈的紫斑突然扩散成巴掌大的瘀青——那缕漆黑气息,终究还是黏上了他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