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雪派去调查“禁忌之物”的人尚未传回消息,一个意外的惊喜却先到了——风尘仆仆的白砚舟,竟提前从江南赶回了汴京!
他回到太医署交割了差事,听闻裴昭雪正在调查运河诡案,连官袍都未换,便直接寻到了大理寺。
“听闻运河出了奇案,死者无水溺亡,身上还有诡异水纹?”
白砚舟踏入裴昭雪处理公务的厢房,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明亮,透着关切与探究。
裴昭雪见到他,心中没来由地一松,仿佛有了主心骨。
她立刻将案件详情,包括验尸发现的水波纹及隐藏图案、老漕工关于“河神怒”和“水咒”的言论,以及自己的种种猜测,尽数告知。
“我正愁于那肺中液体和水藻的蹊跷,你回来得正好!”裴昭雪引他前往殓房,“还需借你妙手一观。”
白砚舟点点头,并无多言,熟练地戴上自备的蚕丝手套,神色凝重地开始检验。
他首先仔细查看了拓印下来的完整图案,指尖轻轻拂过纸面,沉吟道:“此图案古奥,非今时常见纹饰,线条走势暗合水流之态,确与‘水’脱不开干系。或许是一种古老的、与水相关的秘术符号。”
接着,他重点检查了从死者肺部取出的液体样本和指甲缝内的水藻。
他取出一套精巧的玉质器皿,将少量液体滴入清水中观察扩散情况,又捻起几根水藻,置于鼻下深深嗅闻,甚至取了一小段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古医确有“尝药”一法,需专业请勿模仿)。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对裴昭雪道:“果然有异。昭雪,你之前的判断无误,他们溺亡所吸入的‘水’,绝非运河之水。”
他指着那液体样本道:“此液质地清冽,虽带血腥,但其底味透着一股高山寒泉特有的清甜冷冽之气,与运河水的浑浊沉淀之味截然不同。而此水藻,”他又指向那翠绿色的藻类,“名为‘寒潭丝’,性喜阴冷,多生长于深山幽潭、水质极清且寒冷的水域,运河水温偏高,水流携沙,绝无可能自然生长此种水藻。”
裴昭雪眸光一凝:“也就是说,他们是溺亡于……某种来自高山寒潭的‘水’?可这如何能在干燥的仓房内实现?”
白砚舟眉头紧锁,这也是困扰他的关键:“匪夷所思。除非……凶手掌握了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秘法,能凝聚水汽,或将寒潭之水以超乎想象的方式瞬间作用于人体……”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并非在仓房内溺亡,而是在别处溺死后,被移尸至仓房。但移尸难免留下水渍痕迹,且肺内溺液与口鼻泡沫形态,更支持当场溺亡。”
“移尸可能不大。”
裴昭雪否定道,“仓房内外我们都仔细查过,并无拖拽、搬运痕迹。门窗完好,发现时内里插栓,近乎密室。”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此案手法,恐怕已超出寻常武功或毒物的范畴,更近于……巫蛊秘术一类。”
白砚舟颔首表示同意,他仔细查看了死者身上的水波纹及隐藏图案,尤其是用醋酒激发后的状态,缓缓道:“这图案……或许并非仅仅是标记。我曾在某本孤本医札中见过类似记载,提及南疆有古巫,能以特制药液混合矿物颜料,绘制符咒于人身,配合特定仪式,可引动水火异象,杀人于无形。谓之‘咒印’。”
“咒印?”
裴昭雪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这水波纹图案,可能就是导致他们无水溺亡的‘咒印’?”
“极有可能。”
白砚舟神色凝重,“若真如此,凶手的身份恐怕极不简单,不仅精通这等失传秘术,而且对三十年前的旧事、漕运内部,乃至高山寒潭之水都有所涉猎。其背后势力,图谋定然不小。”
裴昭雪深吸一口气,感觉案件的脉络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更加深邃可怕。
凶手利用古老的“咒印”秘术,在干燥之地制造溺亡,并巧妙借用民间“河神索命”的传说来掩盖真相。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杀几个漕工那么简单。
“高山寒潭……寒潭丝……”她沉吟着,“汴京附近,有哪些符合条件的水域?”
白砚舟略一思索:“西山深处有几处深潭,人迹罕至,水质清寒。或许可从那里着手调查。”
正在此时,裴昭雪派去调查“禁忌之物”的侍卫匆匆返回,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据码头几个老资格漕工暗中透露,大约二十天前,确实有漕工在清理一段废弃河道时,从淤泥深处挖出了一件东西——一尊尺许高、锈迹斑斑的青铜铸件,形似……牛角?
“镇水铁牛!”裴昭雪与白砚舟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
前朝曾广泛铸造铁牛、铁犀等物置于河岸,用以“镇水”。
这尊突然现世的铁牛(或部件),是否就是老漕工口中的“禁忌之物”?
它与三十年前的洪水、如今的“咒印”杀人,又有着怎样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