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裴昭明深陷身世谜团,苦苦思索突破口之际,裴昭雪却从另一个角度,察觉到了此案中一处被忽略的疑点。
这日,她再次翻阅刑部封存的、关于净尘僧乌蒙的验尸格目以及现场记录。
虽然对外宣称乌蒙是力竭而亡,伏法当场,但详细的记录还是留存了下来。
苏九作为当时在场的医官,也参与了尸格填写。
裴昭雪特意将她请来郡主府一同参详。
“苏九,你再仔细回想一下,” 裴昭雪指着尸格上关于乌蒙致命伤的描述,“你当时判定,他是心脉被昭明兄长剑气所伤,加之油尽灯枯,力竭而亡。但有没有可能……还存在其他不易察觉的致死因素?”
苏九闻言,秀眉微蹙,认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郡主是怀疑……?”
“我怀疑,乌蒙可能并非单纯死于力竭或剑伤。”
裴昭雪目光锐利,“你想想,乌蒙潜伏二十年,心智坚韧,手段高超,他选择在钟楼顶与我们对决,难道会没有预留后手?或者,他就那么甘心任务失败、慨然赴死?”
苏九沉思片刻,道:“当时情况混乱,他确实伤势极重,但……经郡主这么一提,我倒想起一个细节。在他咽气之前,似乎有一瞬间,他的眼神……并非完全是不甘或解脱,而是闪过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惊愕?或者说,是某种‘意外’的情绪?虽然很快就被死气笼罩,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些突兀。”
“惊愕?意外?”
裴昭雪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他为何会惊愕?是对自己败亡的意外?还是……对某种他未曾预料到的情况感到意外?”
她站起身,在房中踱步,脑海中飞速运转:“乌蒙是玄鹤卫的人,或者说,至少是被玄鹤卫利用的关键棋子。他策划了‘梵音索命’案,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已然暴露。对于玄鹤卫这样一个严密且冷酷的组织来说,一颗暴露的、尤其是知道不少内情的棋子,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苏九眼神一凛:“灭口!”
“没错!”
裴昭雪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灭口!确保他不会落入我们手中,吐出更多秘密!乌蒙或许以为自己是在为公主复仇、为玄鹤卫的大业牺牲,但他可能至死都不知道,或者最后一刻才意识到,玄鹤卫从一开始,或许就没打算让他活到最后!”
她重新拿起那份尸格:“如果存在灭口,手段必然极其隐蔽,甚至能模拟成力竭或伤重不治。苏九,以你的医术,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加速一个重伤之人的死亡?”
苏九脸色凝重起来:“有。比如某种潜伏性的毒药,平时无害,但在人体气血极度衰败、内力激荡时便会触发,瞬间断绝生机。或者……某种微小的暗器,淬有剧毒,击中时几乎无感,但会随血液流动,在特定时间发作。”
她仔细回忆着验尸时的每一个细节:“当时我们注意力都在他的明显剑伤和力竭状态上,加之他本身伤势极重,若有极其隐蔽的毒药或微小暗器,确实可能被忽略。尤其如果是那种发作后症状与心脉震断相似的剧毒……”
这个推测让两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寒意。
如果真是灭口,那说明什么?说明玄鹤卫对乌蒙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能精准预判他会在钟楼顶重伤力竭!
说明他们有能力在裴昭明、裴昭雪等一众高手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完成灭口!
说明他们冷酷无情,对待自己人也是如此狠辣决绝!
更重要的是,执行这次灭口行动的,会是何人?是早已潜伏在护国寺的另一个暗桩?还是某个他们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混在差役或围观人群中的人?
“新的副使……” 裴昭雪喃喃道,想起了皇帝曾提及玄鹤卫有九位副使,“杀害盲眼河官灭口的是另一位副使,那么这次对乌蒙灭口的,很可能又是另一位,或者……就是同一位更加神通广大的副使!”
玄鹤卫的影子,并未随着乌蒙的死亡而消散,反而变得更加诡秘、更加无处不在。
他们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蜘蛛,不断编织着阴谋的网,并冷静地清除着任何可能暴露组织的环节。
乌蒙之死,恐怕并非简单的伏法,而很可能是玄鹤卫冷酷清理门户的结果。
这个发现,让“梵音索命录”案件的结局,蒙上了一层更加深沉诡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