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内,书房。
窗外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簇拥在枝头,带来一室春意。
然而,书房内的气氛却带着几分研判案情时的沉凝。
裴昭明将那块从杜承志木柜碎片上取下的、刻有诡异鹤鸟纹路的木片,放在了书案上。
裴昭雪、白砚舟、苏九围拢过来,目光皆落在那线条流畅却透着一丝邪气的图案上。
“这是……在杜承志的密室里找到的?”
裴昭雪秀眉微蹙,指尖虚点着那鹤鸟的刻痕,“这神韵……与之前几个案子中若隐若现的符号,如出一辙。”
白砚舟身体尚未完全康复,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往日的清明与敏锐。
他仔细端详片刻,缓缓道:“鹤鸟象征清高隐逸,但这只鹤……喙尖带钩,眼神冷漠,更像是一只……窥伺猎物、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的恶鹫。杜承志将其刻在藏匿最重要物品的柜内暗处,绝非无意之举。”
苏九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怜悯与了然:“如此看来,杜承志的复仇之路,恐怕并非他一人独行。这西域冰魄石、岭南毒蝇伞,皆是难得之物,他一个深宫宦官,纵然有些积蓄和人脉,想要如此顺畅地获取,并精准掌握那些官员的行踪脉案,难度极大。”
裴昭明颔首,神色凝重:“不错。我仔细复盘过杜承志的行动轨迹和资源获取途径。有些环节,看似巧合,实则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为他铺路,或至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供了便利。例如,那批混入曼陀罗花粉的特殊沉香,其流通渠道就颇为蹊跷,最终线索断在了一个早已倒闭多年的香料铺子。”
裴昭雪沉吟道:“玄鹤卫……他们最擅长的,便是利用人心的执念与仇恨。杜承志身负血海深仇,隐忍二十年,心志坚定,手段狠辣,正是他们理想的利用对象。他们不需要直接操控他,只需在他复仇的道路上,适时地提供一些关键的‘帮助’,引导他将复仇的火焰,烧向那些或许也碍了玄鹤卫事的官员,同时搅乱朝局,试探朝廷的底线。”
白砚舟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如此说来,杜承志固然可恨,其行径亦不可饶恕,但究其根本,他也不过是玄鹤卫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他燃烧自己全部的生命与灵魂去复仇,自以为是在执行正义,却不知很可能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别人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他以为自己在操控局面,实则自身亦是被操控的傀儡。最终,家仇未能在阳光下得报,自己却双手沾满血腥,落得个自戕身亡的结局,连最后交出解药时的那一丝良知闪现,恐怕也早在玄鹤卫的算计之内……实在可悲,可叹。”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阳光透过窗棂,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桌上那枚象征着阴谋与操控的鹤鸟刻痕。
裴昭雪拿起那块木片,指尖感受着刻痕的凹凸,目光锐利:“这枚棋子虽然碎了,但下棋的人还在。而且,这位新的‘棋手’,比之前的更加阴险狡诈。他不再直接制造事端,而是隐藏在幕后,寻找并放大世间的仇恨与不公,借刀杀人,其危害……或许更大。”
裴昭明沉声道:“无论如何,线索指向玄鹤卫无疑。我们必须更加警惕,这个组织无孔不入,其目的,绝不仅仅是制造几起案件那么简单。”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众人心头。敌人的面目似乎更加模糊,手段也更加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