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不死心。
一整天,他都像个魔怔了的人,围着淼淼打转,想尽了一切办法“引诱”她。
他亲自上手,学着记忆中模糊的样子,笨拙地拼装着那些零件,希望能引起女儿的“指点”。
“淼淼,你看,爸爸这样搭对不对?”
淼淼正抱着一本连环画《大闹天宫》看得入神,被他打扰,不耐烦地皱了皱小鼻子,扭过头去,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秦战又换了个法子。
他把零件拆开,假装不小心弄掉了,然后唉声叹气地说:“哎呀,这个怎么拼不回去了?真难啊。”
他以为这样能激起女儿的“好胜心”或者“同情心”。
结果,淼淼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爸爸好笨。
然后,她翻了一页小人书,继续看她的孙悟空。
秦战的“引诱计划”彻底失败。
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备受打击。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一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晚上,周芸看着丈夫魔怔了一样,把家里搞得像个废品回收站,还不停地去“骚扰”女儿,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秦战!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把抢过秦战手里的零件,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淼淼才四岁!
她不是你用来解决难题的工具!
她只是个孩子!”
周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你是不是觉得她帮你解决了什么‘天网’,你就想让她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你想没想过,这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危险!
你是不是只想着用她的天赋去给你自己立功!”
这番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插进了秦战的心里。
秦振国和老伴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都皱起了眉头。
“小战,你媳妇说得对。”
秦振国沉声道,
“孩子的天赋是好事,但你不能逼她。你这样,跟那些想利用她的人,有什么区别?”
秦战百口莫辩。
他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眶,看着父母脸上担忧的神情,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将他淹没。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难道就因为怕有危险,就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继续用着那些随时可能“杀人”的武器?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整个人都颓了下去。
第二天,秦战没有再去“骚扰”淼淼。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那堆画废的草图发呆。
屋外,雨过天晴。
淼淼一个人在院子里的沙坑旁玩泥巴。
前几天下过雨,院子里的泥土湿润又柔软,是最好的“玩具”。
她把泥巴捏成小狗,捏成小猫,又捏成一个奇形怪状的孙悟空,玩得不亦乐乎,小脸上、小手上全是泥。
秦战站在窗边,失神地看着。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他看到淼淼正将一块泥巴,在手里搓、捏、按、压,动作专注而熟练。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零件是固定的,形状是无法改变的。
但泥巴不一样!泥巴是可以随意塑形的!
或许……换一种“玩具”可以?
秦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冲下楼,不顾脚上的拖鞋,直接冲到院子里,从花坛边上挖了一大块最干净、最细腻的胶泥回来。
他把那块黄澄澄的胶泥放在地毯上,放在淼淼面前。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紧张地等待着。
淼淼看到这块巨大的“新玩具”,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丢掉手里的布娃娃,摇摇晃晃地爬了过去,小手在那块柔软的胶泥上好奇地戳了戳,按了按。
她很喜欢这种手感。
她开始玩了起来。
她的小手在胶泥上捏来捏去,时而搓成长条,时而按成扁平。
渐渐地,在秦战那几乎要停止的呼吸中,一个熟悉的轮廓,在淼miao的小手中,慢慢成型。
是那个供弹结构!
她竟然用泥巴,在完美地复刻昨天那个昙花一现的“神之构想”!
秦战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
他看到淼淼先是捏出了一个弹匣的形状,然后是复进簧,最后,是那个最关键的,结构最复杂的拨弹齿!
每一个曲面,每一个倒角,都在她那双神奇的小手中,被精准地塑造出来,清晰无比!
秦战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哪里是玩具!
这分明是一份比任何工程图纸都更直观、更精确的三维立体模型!
一份……
来自一个四岁孩子玩的泥巴里的“军工图纸”!
就在这时,秦战的瞳孔再次收缩。
他注意到,这次淼淼捏出的模型,比昨天用零件搭的那个,似乎更完整,更精妙。
在那个螺旋拨弹齿的旁边,多了一个他昨天完全没有注意到的,细微的凹槽。
那凹槽的形状,像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蛇,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双螺旋”结构。
这个细节,让秦战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他明白了!这才是完整的“答案”!
昨天那个,只是一个雏形!
淼淼捏完之后,满意地拍了拍小手,然后抬起头,指着自己的“杰作”,对着秦战奶声奶气地炫耀:“爸爸……看……枪……”
秦战如获至宝!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一件绝世的瓷器,将那个还带着泥土芬芳的“泥巴模型”捧了起来,找来一个鞋盒子,郑重地放了进去。
他知道,有了这个东西,他就有了一切!
但是,一个新的问题,立刻摆在了他的面前。
研究院里,谁会相信,一个泥娃娃,是解决困扰全军的卡壳顽疾的终极钥匙?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但技术比全院所有专家加起来都强的退休老枪王。
那个被所有人称为“张钳子”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