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收到。启动深度人员轨迹追踪……检索关联数据库(户籍、社保、消费记录(低权限)、公开通讯录等)……筛选匹配度较高目标……】
【锁定目标:王海,男,原第三机械厂技术员,于2010年初离职。目前轨迹显示其于2011年迁往邻省江州市,曾注册经营一家小型机电维修铺,已于三年前注销。最新活跃信息指向其可能在该市城东区【安平养老院】担任后勤维修工作。】
找到了!
虽然只是“可能”,但这是目前最明确的线索。
裴欢没有丝毫犹豫,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拿起手机,开始预订明天最早一班前往江州市的高铁票。时间不等人,她必须亲自去一趟。
“咚咚”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欢欢,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母亲谢容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脸上带着担忧。
“妈,我有点事,需要请假去一趟江州,明天早上就走。”裴欢接过牛奶。
谢容秀眉微蹙,神色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心:“江州?这么突然?去做什么?要不要让张叔送你?或者妈妈陪你去?”
“不用,一点私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裴欢抿了一口牛奶,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学校那边,我会跟李老师请假。”
谢容看着女儿平静却坚定的侧脸,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追问具体缘由,只是柔声道:“那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随时跟家里保持联系。需要帮忙一定要和妈妈说。”
“我知道,谢谢妈。”
谢容离开后,裴欢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订票成功信息,眼神沉静。
这一次江州之行,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她不仅要找到王海,更要说服他。这需要策略,也需要一点……对人性弱点的精准把握。
张宏远用恐惧统治,那么她就要找到,什么东西,能战胜恐惧。
她拿起笔,在“王海”的名字下面,缓缓写下了几个关键词:愧疚、正义、后路。
或许,这不仅仅是说服王海,也是说服所有在张宏远阴影下,沉默了太久的人,唯一的机会。
夜色更深,书房的灯光却亮至深夜。
裴欢仔细研究着江州市的地图,规划着明天的路线,同时在脑海中反复模拟与王海可能发生的对话场景,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及应对方案。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役的前哨战。而她,已经做好了孤身赴战的准备。
她用“家中急事”为由向班主任李兰请了假,第二天清晨,便在晨曦微露中登上了前往江州的高铁。
列车飞驰。
裴欢靠窗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
她脑中反复推演着找到王海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策略。
系统提供的只是一个大致方位和可能性,提到的养老院后勤人员流动性也不小,王海是否还在那里,是否愿意承认身份,都是未知数。
两个多小时后,列车抵达江州站。
裴欢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报出“安平养老院”的地址。
养老院位于城东一个相对安静的片区,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五层建筑,墙皮有些斑驳,但院子里绿树成荫,打扫得还算干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老人聚居地特有的暮年气息。
裴欢没有贸然进去打听,而是在马路对面观察了一会儿。
她看到有穿着后勤维修工制服的人偶尔进出侧面的一个小门。
她耐心等待着,直到看到一个身材中等、肤色黝黑、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提着一个工具箱从里面走出来,蹲在花坛边修理一个损坏的喷水龙头。
他的侧脸轮廓,与系统提供的王海早年照片有几分依稀的相似。
裴欢定了定神,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叔叔,请问您是王海王叔叔吗?”她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声音礼貌而清晰。
那男人身体僵了一下,手里的扳手停了下来,但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你找谁?”
“我找王海叔叔,以前在林城第三机械厂工作过的。”裴欢继续说道,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双手粗糙,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痕,是常年干技术活的手。
男人终于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里带着警惕和审视,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气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孩。
“我不认识什么王海,你找错人了。”
他语气生硬,低下头继续摆弄水龙头,但动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裴欢没有离开,也没有继续追问名字,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叔叔,我是从林城来的。是为了陈建国陈叔叔的事情。”
“哐当!”
男人手里的扳手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瞬间充满了震惊和慌乱,以及一丝深埋的痛苦。
这个反应,几乎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
“你……你到底是谁?!”王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惊疑不定。
“我是他儿子陈瑾的同学。”裴欢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王叔叔,陈叔叔是冤枉的,这一点您心里应该清楚。现在案子有了新的转机,但需要当年了解情况的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王海脸色变了几变,弯腰捡起扳手。
他低下头,避开裴欢的视线,声音沉闷而带着抗拒:“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就是个修东西的,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你们别来找我了,走吧。”
“安稳的日子?”
裴欢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退缩,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王叔叔,您当年选择离开林城,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求安稳吗?可您真的觉得,只要躲起来,过去的阴影就会自动消失吗?”
王海的身体绷紧了。
“张宏远还在林城,他的势力还在。”
裴欢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语气加重了些,“他能用卑劣的手段威胁李福根大爷的儿子,能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陈叔叔头上十几年,您觉得,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您的下落,知道了您可能对他构成的‘威胁’,他会轻易放过您,让您继续在这里‘安稳’下去吗?”
王海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
“福根...他怎么了?”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他惊恐道,“你……你们告诉他我在这里了?!”
“暂时还没有。”
裴欢如实说道,“但我们能找到您,意味着别人也有可能找到。只要张宏远不倒,对所有知道他底细的知情人来说,就永远没有真正的安宁。您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您希望永远活在可能被找到的恐惧里,还是希望彻底拔掉这颗毒瘤,让自己,也让所有像您一样被迫沉默的人,真正获得解脱?”
王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裴欢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剖开了他试图用时间和距离掩埋的恐惧。
“我……我当年只是个小技术员……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喃喃道,语气充满了无力感和愧疚,“我听见了……那天噪音是大,但我隐约听见马明和赵副厂长在说什么‘记录’、‘搞定’……我心里害怕,没过多久就找借口辞职走了……我对不起老陈……”
他终于松了口,承认了自己知道一些事情。
裴欢心中稍定,知道已经撬开了一道缝隙。
她没有急于追问细节,而是放缓了语气:“王叔叔,没有人要求您当年必须站出来,那时的情势的确险恶。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掌握了他们伪造证据、贿赂证人的确凿线索,法律是讲证据的。”
裴欢语气诚恳:“我们需要的,是您把您听到的、看到的事实说出来。这不只是为了陈叔叔,更是为了您自己,为了斩断过去,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她看着王海痛苦纠结的脸,给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分量的承诺:“如果您愿意,我们会为您和您的家人提供一切必要的保护和法律援助。而且,我们不是只有您一个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