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我刚刚看见苍猿滚下来了。”
雪岭又开始落雪了，“重夜”等在岭口，依旧撑了把伞，一见到望幽下山就凑了上去。
望幽心情愉悦地点了点头，连看见这张脸的烦心都去了不少。
“重夜”将伞往望幽那边倾了倾，高兴道，
“既然赢了，那可以当我的下属了吗？保管让你赢过更多比苍猿还厉害的妖兽！”
望幽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一边淡声道，
“没这个意向。”
“重夜”急忙跟上去，“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望幽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当初只说考虑考虑，可没答应。而且……”
她停下脚步，瞥他一眼，
“你一个魔神跟我讲信用？”
“重夜”满脸失落道，
“魔神怎么了，我向来信守承诺。而且我以为你同意了的……”
望幽打赢了架，心情实在是不错，便也愿意多搭几句话，她好奇问道，
“身为魔神，你也应该不缺追随者吧？为何这么执着于让我当你的下属？”
“重夜”抬眼看她，眼中带着点执拗，
“我看你顺眼。”
望幽有些好笑，“顺眼？”
“重夜”点点头，“对啊，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熟悉，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了一样。”
琉璃瞳中越过一缕光，似是困惑又似是迷茫。
望幽沉默，脸上也没了笑。
觉得熟悉，是因为她体内有他的本体魔息吧。
不过很快“重夜”就又毫不掩饰的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她，语气里还带着点自傲，
“而且我跟明昊可不一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瞧得上眼当属下的。你如今虽然法力低微，但能这么快就战胜苍猿，足见你天资不错，够资格当我的属下。”
法力低微？
望幽抽了抽嘴角，她是不是应该谢谢他的夸奖？
“你很在意明昊？”
若是没猜错，明昊便是那位传说中曾与他一战的明神了。
“重夜”皱眉，“反正我不会输给他，我的属下自然也不会输给他的属下。”
望幽摇了摇头，原来他年少时不仅好胜心强，还爱跟人攀比。
也不知后来是如何变成如今高冷又话少的模样的。
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望幽想起来了那个惯常面无表情，偶尔却能一笑生花的人，心中一阵钝痛。
“这次多谢你，但今后你别来找我了。”
望幽垂眸轻声道。
虽然不过是一缕残存的记忆，但她仍是不想再与任何跟重夜有关的事物有太多牵扯。
“重夜”的出现，只会反复提醒她那个解不开的死局和可能消亡于天地的人。
可既已做了选择，就没有必要再折磨自己。
“重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用完我就丢？屠仙塔所有妖兽加起来都没有你这么绝情的！”
望幽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点郁气瞬间消散。
这什么破形容？说的她跟话本里抛夫弃子背信弃义的渣女一样。
果然，这三年来，她能心平气和面对这个“重夜”已经算的上是情绪稳定了。
望幽也不想再搭理他，一巴掌将挡在身前的人拨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重夜”倒也没再次追上去，只撑着伞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雪，还是没停。
……
塔中岁月短，雪落又三载。
最近望幽很烦躁。
原因无他，她如今修为已至元婴圆满，可却卡在晋升化神的边缘迟迟未动。
最近一月，灵力更是没有半分长进。
她心里清楚，是因为问心劫。
多少人一辈子修为停滞在元婴，就是因为过不了问心劫。
从前坤宗的恒光，因为问心劫辜负燕晚，可十年过去依旧没升上化神。
就连她师兄令阳，也是停在元婴圆满好几年，因为梦网和黎央才能晋阶。
问心尚需问情。
而问情，自然就绕不过重夜这个坎儿。
这三年，“重夜”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半分退缩，反倒跟她较上劲了似的缠的她更紧。
往常望幽还能说服自己无视掉他，可最近因为问心劫的原因，她根本见不得重夜在眼前晃，好几次都忍不住直接一刀将人劈成花瓣。
按理说，六年过去，当初再深厚的感情也该淡了。
但奈何真人不在跟前，却偏偏有个不知前因的影子跟着她，倒使得本应该淡忘的记忆和情愫越发清晰。
这日，望幽又开始在碧湖边发呆。
碧湖就在雪岭脚下，湖水由山上的积雪融化而成。
跟雪岭总是阴沉的天空不同，碧湖湖水青绿，清澈见底，湖面倒映着远处的雪岭，美的像一块碧玉，让人观之心静。
自从灵力停滞后，望幽坐也不打了，刀也不练了，整日就在湖边苦思晋阶之法。
湖中偶有成群白鸭游过，颇添几分野趣，但都敌不过望幽烦心。
过不了问心劫，说到底还是她从心底里抵触，不愿再次面对自己对重夜的感情。
亏她自诩坦荡，在想到和重夜有关的事情时却总想逃避。
像是陷入了泥沼，越挣扎陷的越深，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却无能为力。
望幽长叹一口气。
想是一回事，但做又是另一回事。
她每日来湖边反省剖析，但对于如何能过问心劫，仍旧没有半分头绪。
一阵“嘎嘎”声将她从神游的状态中唤醒。
望幽向湖边望去，往日结队安静浮水的鸭群不见，只剩下一只单独的白鸭。
那鸭子羽毛白的反光，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奕奕有神。它挺着肥硕的胸脯，正在望幽面前来来回回的浮水，偶尔还摇一摇挺翘的小尾巴，溅起一片水花。
望幽瞥了那鸭子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今天的鸭子好吵。
她起身拍了拍衣服，径直离开了湖边。
见望幽头也不回的离开，还在拼命吸引她视线的白鸭愣了一下。
她不是一连十多天都跑到湖边看鸭子么？为什么今天不看他？！
是他羽毛不够白还是他胸脯不够翘？为什么？！
赶走一群真鸭子后幻化成假鸭子的某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