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夜枭传来的消息如同在本就暗流涌动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信标!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窃火者”,不仅窥伺在侧,更是已经将微光之林,或者说将他们所在的位置,标记了出来!
“必须找到信标的接收点,或者至少确定其方向!”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翠绿的眼眸中仿佛有森林的怒火在燃烧。家园被标记,古老的守护者尊严遭到了挑衅。“岩心,锁定那股能量波动的残留轨迹,追溯源头!银翼,扩大警戒范围,重点监测东部边界所有异常空间扰动!”
岩心古榕发出低沉的嗡鸣,庞大的意识与森林地底无穷无尽的根须网络连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开始扫描、分析那短暂出现的能量波动留下的每一丝痕迹。银翼夜枭清啸一声,化作一道月光,消失在紫罗兰色的天际。
林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信标是通过激活石像符文发出的,能量源是星萤被引导折射的‘寂静’之力。这说明,那些‘窃火者’对我们的能力、甚至对我们的应对方式都有一定预估。”他看向星萤,眼神复杂,“而星萤能感知到远方的‘呼唤’,这两者之间,必有联系。”
星萤迎着他的目光,那双银眸深处的灰色阴影似乎平静无波,她轻轻点头:“我能感觉到……那个‘呼唤’很模糊,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但方向……确实偏向森林东部。”她抬起手,指向与银翼夜枭离去大致相同的方位。
是巧合,还是……
林澈压下心中的疑虑,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转向根:“根,仅仅追溯能量轨迹可能不够。对方既然能隐藏得如此之深,必然有反追踪的手段。我们需要主动出击,布下一个‘陷阱’,尝试捕捉更多信息。”
“陷阱?”根眉头微蹙。
“是的。”林澈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既然他们对‘寂静’之力,或者说对星萤的力量如此感兴趣,甚至将其作为激活信标的‘钥匙’,那么我们就再给他们一次‘信号’!”
他的计划大胆而冒险——由他模拟出类似之前“预演”时、星萤那种混合了“寂静”特性的能量波动,但强度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如同一次微弱的、不经意的力量泄露。同时,根和岩心古榕调动森林的力量,在波动散发出去的路径上,布下一张无形的、极其细微的“感知蛛网”,任何试图接触、探测或者回应这股波动的外来意念或能量,都会被这张网捕捉到痕迹!
这是一个诱饵,引诱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鱼儿上钩!
“太危险了!”雷第一个反对,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模拟那种力量……林澈,你的‘源点’本质与‘寂静’截然相反,强行模拟很可能遭受反噬!而且,万一引来的不是探测,而是更直接的攻击怎么办?”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林澈态度坚决,“坐以待毙,等待对方准备充分后上门,结局可能更糟。主动露出破绽,才能掌握一丝先机。至于反噬……”他感受着体内那蓝绿色的、蕴含着生命与净化本质的“源点”,“我会控制好尺度,而且,‘最初的眼泪’记忆中有一些关于能量伪装的技巧,可以借鉴。”
根沉默了片刻,巨大的辉光树仿佛也投下了注视。最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可以一试。但范围必须严格控制在我能瞬间覆盖的区域,一旦出现超出预期的风险,我会立刻中断并转移你们。”
计划既定,立刻执行。
林澈选择在圣地边缘,一处相对封闭的小型谷地中进行。他盘膝坐下,屏息凝神,回忆着之前感受到的、星萤力量中那股冰冷、死寂的韵味,同时调动“源点”,小心翼翼地分离出一小缕能量,尝试着将其性质向着“虚无”与“寂灭”偏转。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且艰难。他的“源点”本能地排斥这种转变,如同清水拒绝变成墨汁。能量在转换过程中不断溃散、冲突,带来经脉撕裂般的痛楚。他额角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
但他坚持着,脑海中浮现那古老文明关于能量伪装的碎片知识,引导着那缕能量进行着极其精微的结构调整。
渐渐地,一股微弱、却带着明显“寂静”特征的灰败气息,从他指尖缓缓弥漫开来。虽然远不如星萤那般精纯与强大,但其本质的“韵味”却惟妙惟肖!
就是现在!
林澈将这缕模拟出的“寂静”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般,向着东部方向,小心翼翼地释放了出去!
几乎同时,根和岩心古榕动了!整个森林的意志仿佛凝聚起来,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由生命能量与自然意念构成的“感知丝线”,以那缕波动为核心,向着四面八方悄然张开,形成了一张覆盖方圆数里的、极其敏锐的“蛛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谷地中一片寂静,只有林澈粗重的喘息声和能量模拟带来的细微嗡鸣。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林澈感觉快要支撑不住,准备撤回能量时——
“蛛网”的西北角,猛地传来了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意念触碰!
那意念冰冷、狡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如同暗处的毒蛇吐出了信子。它极其小心地接触着林澈释放出的那缕模拟波动,似乎在确认其真伪与来源。
“抓住了!”根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森林的感知牢牢锁定了那道外来意念的来源方向——并非在微光之林内部,而是在森林西北方向,极远极远的虚空某处!对方的藏身之地,比预想的还要遥远和隐蔽!
然而,就在根试图顺着这道意念连接,反向追溯其精确坐标时——
那道意念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如同受惊的泥鳅,猛地缩回,瞬间切断了所有联系!速度快得惊人!
“被发现了!”雷低呼一声。
几乎在联系被切断的同一瞬间,那缕被林澈模拟出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灰败能量,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动,猛地躁动起来!它不再受林澈控制,反而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调转方向,如同一条灰色的毒蛇,猛地扑向站在谷地边缘、正在凝神感知远方的——星萤!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小心!”林澈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因力量反噬和距离原因,鞭长莫及!
星萤似乎也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抬手防御,体内那暗红与灰败的共生力量自主激发!
然而,那缕躁动的灰败能量并未攻击她,而是在接触到她防御力量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她手臂上的共生纹路之中!
“呃啊——!”星萤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剧烈一颤,眼中的灰色阴影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骤然扩散,瞬间将她那双银眸染成了近乎完全的灰白!
一股比之前“预演”时更加冰冷、更加纯粹、带着清晰恶意的“寂静”气息,从她身上轰然爆发!她缓缓抬起头,那张原本清丽的脸庞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非人的、空洞的漠然。
她看向林澈,看向根,看向雷,灰白的眼眸中,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彻骨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戏谑的、仿佛打量物品般的语调:
“……不错的饵料……”
“……可惜,钓鱼的人,要有被拖入水底的觉悟……”
“……这具‘容器’,我们……暂时收回了。”
(第6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