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望江镇码头。
数辆挂着江陵商会标志的马车,停在了一艘二层楼船之前。
方言一身月白长衫,摇着折扇,从马车之上跳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就是王刚清香铁蛋等跟他一起前往武昌的人。
王刚刚一走下车,就挥动的双手,开始指挥着家丁从车上开始往下搬东西。
“小心一点!这可是老爷最心爱的书桌,要是磕了碰了,老爷因为看不进书,落榜了,你们可就惨了。”
方言看着老爹的家具一件一件被搬上船,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明显。
叫你老小子逼我读书!
还孟母三迁?
只要他用他爹的东西先把船给装满,他爹就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他爹还能让人把这东西给抬下去不成?
他只要一句,“爹,这都是为了你能安心科举啊!”
这一句话,就足够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
许久之后,几声急促的呼喊由远及近,只见刘睿、陈岩、孙绍、林继风四人一齐坐着马车赶来,个个脸上都带着些许急迫。
“言哥儿!言哥儿!等等我们!”
刘睿冲到近前,满含希望的地望着方言:“方兄!此番武昌院试,可还得仰仗您多多提点!若有什么想法,可千万记得小弟啊!”
陈岩、孙绍也连连拱手,语气恳切。
“方兄,此次武昌之行!拜托了!”
连一向清高的林继风,也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期待。
几人是一起考上童生的,这次院试,肯定也是要一起去的。
方言面上却故作淡然,折扇轻摇:“诸位兄台言重了,切磋学问,互相砥砺,本是应当。”
正说着,又一辆马车停下,李焱利落地跳下车,几步走到方言身边,笑容灿烂:
“方兄,一切安排妥当!我已向家中告假,此次武昌之行,定当与你共同进退!”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是要上战场和别人一决生死一般。
方言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斗志,无奈一笑,刚想说话,眼角余光便瞥见另外两个让他心头一哽的身影联袂而来。
走在前面的正是方先正,他今日穿着崭新的儒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颇有几分赶考士子的摸样。
而与他并肩同行,谈笑风生的,不是秦征又是谁?
两人言谈甚欢,秦征时不时抚掌轻笑,方先正也面带得色,那副熟稔热络的劲儿,看得方言眼角直抽抽。
这秦征,果然有两把刷子!
这才多久啊,都快成了他爹的“知己”了!
自己梦寐以求的“纨绔”生活,却被他爹抢先体验了一遍。
连纨绔身边必不可少的狗腿子,都自备干粮的找上门了!
当真是岂有此理!
秦征见到方言,立刻笑地拱手:“此次前往武昌赶考,还望贤侄,多多的照顾了!”
方言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得不挤出客气的笑容:“秦世叔有心了,家父学问粗疏,还望世叔多多指点。”
不怪他这么客气。
没有办法,谁叫这秦征的老爹,是他的棋艺师傅秦老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只能忍了。
方言眼神瞥向一旁的李焱,却见这位未来女婿见到准岳父,竟也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
秦征对李焱倒是和颜悦色,勉励了几句“好好跟方言一起赚钱,将来我女儿可靠你了”之类的场面话。
方先正见方言态度端正,点了点头,回头对秦征说道:“秦兄!秦兄,你看这江景,烟波浩渺,正是吟诗作对的好时候啊……”
“来来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你我二人单独同乘一船,不必和这些小辈在挤在一起。”
秦征立刻接口:“妙极!先正兄此言深得我心,不若我们登船后,便以这江景为题,联句助兴如何?”
说罢,方先正就带着秦征往不远处的另外一艘楼船走去。
方言看着两人登上另外一艘船,双目突然一震。
只见那艘船上人影绰绰,不少人正在从岸边的马车上搬运着什么东西上船。
方言只是一撇,就看清了那些被搬运的物件。
不是他房间里的床,又是何物?
他老爹,居然先他一步?安排好了?
看这繁忙的样子,恐怕不止有床,他房内其他的东西必定也被搬了上去。
方言手中的折扇都快被他折断了。脸色铁青的回头看向铁蛋。
“我爹怎么可能指挥动江陵商会的人?”
“说!是不是你在帮他坑我?”
铁蛋无奈的挠了挠脑袋,轻声回应道。
“言哥儿,可不关我的事啊!是承祖大爷爷安排的!”
一听是方承祖的安排,方言瞬间如同泄气的皮球,焉了下去。
方承祖和他同为江陵商会的大东家,要是他出面,那还真办得到!
他还没找他算那五百文的账呢!他就这样坑到自己头上了?
这老帮菜!是纯心和他不对付啊!
所有东西都被搬完后。众人也登上了船。
商会里的船夫解开绳索,缓缓离岸,驶入江心,顺流而下。
几日航程,倒也顺畅。
船上众人各怀心思。
刘睿几人围着方言请教功课,李焱则缠着方言分析武昌局势。
铁蛋、王刚负责内外警戒,清香则细心照料着方言的起居。
后面一船的方先正与秦征则在船头对弈品茗,高谈阔论,不时传出秦征高声的赞叹声。
每每听得秦征赞叹他家老爹的话语,方言就不由得暗自撇嘴。
这秦征!当真深得秦老真传!
这暗中马屁功夫!居然与他这得意门生不相上下。
两艘船缓缓的靠近了武昌码头。
还没靠岸,方言就远远看见那码头之上的繁忙场景。
一个个工人正在那码头上忙的热火朝天。
正在建设的客栈,酒楼,以及仓库。
这些东西,怎么那么眼熟?
铁蛋见此,就走上前来,对方言低声说道。
“言哥儿,这建筑布局,怎么那么像我们望江镇呢?”
方言拿起扇子轻轻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
“笨啊!像就对了!这就证明,杜冲他们在白家内部,已经有所影响了!”
一行人刚刚踏上码头,还未不及细看这省城风光,便见不远处驶来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
车旁站着一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约莫二十出头,面容白皙,身着天青绸衫,正引颈张望。
见到方言这一行气质不凡的生面孔,那公子眼睛一亮,带着随从快步迎了上来。
他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气度最为从容的方言身上,拱手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子气宇不凡,恕在下眼拙,可是江陵方案首,方言方公子当面?”
方言闻言一愣,自己在武昌并无熟识,此人如何认得?
他正要开口询问,身后的李焱已大笑着越众而出,上前熟络地捶了一下那青衫公子的肩膀。
“祁行!你小子眼神倒尖!不错,这位正是我在信中与你提起的方言!”
李焱笑着回头对方言介绍道:“方兄,你不是一直说要寻武昌本地的建筑材料商吗?”
“这位便是武昌祁家的祁行祁公子,可是武昌本地最大的材料商!”
祁行脸上笑容更盛,对着方言再次郑重一礼:“久仰方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下已在‘太白楼’略备薄酒,为方公子及诸位接风洗尘,万望赏光!”
一听这话,方言心里就明白了祁行的意思。
这是迫不及待的来找他问订单来了!
他初到武昌,本就要上门找他祁家的,见此良机,自然从善如流。
他回头低声对清香吩咐一句:“清香姐,你带上我爹、刘睿他们,先去城里早先备好的宅院安顿歇息。”
随即又对铁蛋、王刚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默默站到了他身后。
安排妥当,方言才对祁行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一行人便在祁行的引导下,登上马车,朝着武昌城内最为闻名的“太白楼”驶去。
而他爹方先正,正指挥着王刚等人从船上搬下方言的床铺,往城中“新房”运去。
考秀才和考举人都在这里呢!可要做好长期备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