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立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戚雨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雨丝划过玻璃,思绪却飘向了丰城。
江牧宇那边对“丰达物流”和“益品居”的调查还在紧张进行中,暂时没有突破性进展。这种等待,有时比直面危险更磨人。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进来的是江牧宇,他手里提着两个纸袋,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
“还没吃午饭吧?”他将一个纸袋放在戚雨桌上,“街口新开的那家广式烧腊,叉烧和油鸡双拼,味道还不错。”他自己则打开了另一个纸袋,里面是同样的饭盒。
戚雨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她的胃也确实有些空了。“谢谢江队。”她走到桌边坐下。
两人默默地吃了几口,江牧宇率先打破了沉默:“‘丰达物流’查过了,注册信息很干净,法人代表是个本地人,背景简单,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戚雨夹起一块叉烧,没有立刻吃,只是看着:“太干净了,反而有点刻意。真正的操控者不会站在前台。周队那边对‘益品居’的远距离观察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异常。”江牧宇摇头,“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每天准时开门关门,喝茶看报,偶尔有客人进出,也都是看多买少,交易额不大。周边符合你提到的特殊条件的地点倒是排查出几个,一个冷链仓库,一个废弃的纺织厂,还有一个私人小型画廊,都在进一步核实背景。”
戚雨慢慢咀嚼着食物,思考着:“画廊……听起来比古董店更附庸风雅,也更容易接触到某些‘特定’的人群。”她的直觉再次被触动。
“你也怀疑画廊?”江牧宇有些惊讶,“我们初步判断,画廊的嫌疑相对较小。”
“直觉而已。”戚雨没有过多解释,“有时候,最不像目标的地方,反而藏着关键。让周队留意一下那家画廊的访客,特别是是否有看似与艺术无关,但气质特殊的人频繁出入。”
“好,我会转告周队。”江牧宇记下,随即叹了口气,“有时候真觉得,跟这些藏在影子里的家伙打交道,比对付那些明火执仗的罪犯还累。”
“因为他们更懂得利用规则和伪装。”戚雨平静地说,“但只要他们活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们需要的是耐心和更细致的观察。”
吃完午饭,雨势稍歇。江牧宇收拾好饭盒,起身准备离开:“我再去跟经侦的同事碰一下,看看能不能从‘新冠投资’那个离岸公司找到新的突破口。”
江牧宇刚走没多久,戚雨的手机响了,是叶少柒。
“小七,晚上空吗?陪我去个地方呗?”叶少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又有点神秘。
“去哪里?”
“一个私人小画展的开幕酒会,在城东那边。我一个朋友送的请柬,听说挺有意思的,有很多新锐艺术家的作品。我一个人去有点无聊,你陪我去看看嘛,就当散散心,换换脑子。”叶少柒劝说道,“你整天不是案子就是资料的,人都要闷坏了。”
私人画展?城东?
戚雨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立刻想到了刚才和江牧宇提到的、位于“益品居”附近的那家私人画廊。虽然立县和丰城相距甚远,但这种巧合让她瞬间警觉。
“哪家画廊?”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
“好像叫……‘白鹭画廊’,对,是这个名字。听说主人挺有品味的。”
不是丰城那家的名字,戚雨稍稍放松,但警惕并未消除。她最近对“画廊”这个词确实有些敏感。
“好,我陪你去。”她答应了。或许,亲眼去看看立县本地的艺术圈,也能对她理解丰城那边可能存在的模式有所帮助。
傍晚,戚雨和叶少柒来到了位于城东一处安静街区的“白鹭画廊”。画廊门面不大,但装修雅致,内部灯光柔和,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画作,以现代抽象风格为主。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槟和点心的气味,衣着得体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叶少柒很快就被几幅色彩大胆的画作吸引,和一位认识的策展人聊了起来。戚雨则端着一杯苏打水,看似随意地漫步在展厅中,目光却像最精细的扫描仪,掠过每一幅画,每一个参展的人。
她的观察并非欣赏艺术,而是在捕捉异常。画面的笔触、色彩的运用、签名的方式、画框的材质……观展者的表情、举止、交谈的内容、彼此间的距离感……
她注意到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独自站在一幅冷色调抽象画前的男人。
他看画的眼神很专注,但手指却无意识地在酒杯杯壁上快速敲击,节奏稳定而急促,不像是在欣赏艺术,更像是在等待或者焦虑。
他的站姿看似放松,但肩膀的线条绷得很紧,目光偶尔会快速扫过入口方向。
戚雨不动声色地挪动位置,借助人群的掩护,从一个更好的角度观察他。
她发现那男人的西装剪裁合身,但面料似乎过于挺括,在某些角度下,腋下位置似乎有极不明显的、不自然的轻微凸起。
是武器?还是其他设备?戚雨的心提了起来。
她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慢慢啜饮着苏打水,大脑飞速运转。是巧合,还是真的碰到了可疑人物?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这幅《雨巷》的用色很大胆,看似混乱的笔触里,其实藏着一种压抑的秩序感。”
戚雨微微一怔,转过头,发现江牧一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也正看着那幅画。
他今天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米色的针织开衫,显得格外儒雅。
“你怎么来了?”戚雨有些意外。
“柒柒说你们来这里,我刚好在附近处理完医院的事,就过来看看。”江牧一微笑着,目光却似有若无地也扫过了那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随即自然地转向戚雨,声音压低了些,“看来,无论到哪里,你‘工作’的雷达都关不掉。”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的异常。戚雨心中一暖,有一种被理解和并肩作战的感觉。
“职业病。”她淡淡地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男人,“你觉得呢?”
江牧一推了推眼镜,借着欣赏画作的姿势,低声道:“心率可能偏快,微表情紧张,注意力不完全在画上。不像来欣赏艺术的。”他的观察角度更偏向生理和心理层面,与戚雨形成了互补。
“需要通知牧宇吗?”他轻声问。
“再观察一下。”戚雨决定稳妥起见,“看看他有没有同伙,或者接下来有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