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被强行扼在喉间的抽气声。
无法提取? 无法合成?
这八个字本身就是一道天堑,宣告着此种物质的存在层级,已彻底凌驾于现行科技文明的认知极限!
墨珏对空气中凝固的惊悸置若罔闻,指尖在幽蓝光屏上轻点。全息影像切换——一间高度隔离的实验室中,一只被麻醉固定的恒河猴,被注入了不足0.1毫升、自游川血液中离心萃取的淡金色液体。那液体虽携带着未能分离的杂质,却已然展露出恐怖的威能。
录像进入百倍速。
注射后仅三秒!那只温顺的猴子眼睑猛然弹开,猩红血丝如活物般瞬间爬满眼球!束缚四肢的高强度合金镣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哀鸣!肌肉纤维如气吹般贲张隆起,皮下青黑色的血管如苏醒的远古虬龙,暴突扭动!
生理监测仪的各项数值如疯魔般直线飙红!
力量、速度、心率、代谢率……所有指标在十秒内,冷酷而稳定地锚定在基准线的200%至250%!
“嗷——!!!”
一声饱含着纯粹兽性与暴戾的嘶吼炸开。猴子开始以肉身疯狂撞击强化玻璃囚笼,蛛网状的裂痕如同垂死的呐喊,瞬息蔓延。
直至超大剂量镇定剂注入,它才如断线木偶般瘫软。然而监测屏幕上,那一片象征死亡的猩红数据,依旧如恶魔之瞳,高悬不去。
录像终结,画面切回报告。
**【初步结论:零号个体血液中蕴含的未知物质‘x’,具备颠覆性的生物活性激发效能及未知能量属性。微量摄入即可于极短时间内,将受体基础体能指标稳定提升至基准值200%-250%,效果持续时间未知。提升过程伴随显着中枢神经亢奋及不可控攻击性增幅。】
绝对的死寂,如同实质的冰层,封冻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这比任何神迹展示都更冷酷,更令人骨髓生寒!
毕竟,一滴稀释的血液,便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这足以让任何理性的灵魂,坠入疯狂的深渊。
此刻,这条情报在所有执掌国器的巨头心中,其分量已超越了此前所有惊世骇俗的碎片。
因为它不再指向一个孤立的“强大个体”,而是蕴含着可复制、可批量制造“超凡战力” 的恐怖潜能!
无需多言,即便只能拙劣模仿……
届时,共和国的武装力量,将拥有一支源源不绝的人形兵器洪流!国安局局长周裕的瞳孔深处,已飞速掠过无数潜伏于暗影中的精锐特工——注射,强化,化身行走于黑暗的死神!
任务成功率?绝境生还率?
这已非单纯的提升,而是维度层面的彻底碾压!
短暂的死寂,如同脆弱的冰面被骤然踏碎。
包括中部战区司令薛毅在内,一众巨擘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围绕着“量产”、“实战化”的灼热低语,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蓄势待发。
而此刻,那一直闭目、仿佛神游太虚的张道天,眼睑倏然掀起!
其浑浊的瞳孔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精芒,如同两把无形的铡刀,死死钉在那份定格的报告与录像上。宽大道袖之下,枯瘦的手指竟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那神情,混杂着朝圣者的虔诚与认知被彻底颠覆的骇然!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穿越了亘古洪荒的奇异韵律,宛如黄钟大吕,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震响:
“尔等不识此物……但贫道知晓……”
他深深吸气,仿佛要将影像中那“物质x”的形质吞入肺腑,一字一句,重若千钧,如同在宣告一个失落于岁月长河的神圣真名:
“此乃——‘道果’!”
“是修行者餐霞饮露、叩问天心、历经红尘劫火,终令自身生命本源涅盘质变,于体内凝结的‘道’之真种!是撬动规则的力量源泉!是叩开长生之门的唯一凭依!更是仙凡永隔的天堑明证!《黄帝内经》尊其为‘金丹’,《抱朴子》名之曰‘还丹’,《龙虎经》颂为‘圣胎’……万法归宗,皆指此物!”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钩子,死死锁在全息投影上,充满了对造物主伟力的终极困惑与敬畏:
“然则!!!纵是远古圣王,那位引领先民筚路蓝缕、开人道纪元、贵为初代人主的轩辕黄帝……”
张道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惊悸:
“其体内所蕴道果之境,据我道门最古老、最接近源流的秘典所载,也绝无可能……臻至如此……浑然天成、纤尘不染,恍若天道本源直接拓印的无上境地!”
他枯槁的身躯因激动而前倾,银须无风自动:
“这孩子体内的‘道果’……其纯粹与凝练,已非人力可及,更非此界天道所能孕育!这……悖逆常理!这……究竟是何等存在?!”
轰隆!!!
张道天这石破天惊、直指本源的断言,如同九霄混沌神雷,狠狠劈在每一个正被“超级战士”蓝图灼烧得心神摇曳的灵魂之上!
比灭世神雷更恐怖的未知? 比人文初祖更精纯的道果? 非此时空之人? 一滴血便可催生战争机器?
所有关于游川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在张道天源自古老道统的终极判定,与墨珏冰冷精确的科学报告——这“玄”与“科”的惊世互证下,骤然坍缩成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致命诱惑与无尽恐惧的终极黑洞!
就在这时——
聂海清元帅的目光,如同两柄饱饮血火的绝世神兵,豁然出鞘!
冰冷而沉重的视线碾过全场,最终如巍峨山岳,重重镇在中央那份被标注为“道果”的血液报告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凝练,每一个字都如同从万吨水压机下锻打而出,带着定鼎乾坤、不容置疑的磅礴意志:
“诸位,现在,你们总该看清了?这孩子绝非简单的战争兵器,他是……撑起我华夏脊梁的柱石,是国运所系的根基!”
“因此,修复人皇剑,优先级调至最高!动用举国之力,不计代价,确保他存活!确保他恢复!待他意识复苏的第一刻,我,必须亲临!”
最高意志,如天宪降临!游川的价值,已被铭刻于共和国命运长卷的核心篇章!
与此同时,在那片即将彻底消散的界海源晶金光中,一道神秘的声音,带着洞悉万古的戏谑与一丝凛冽,在游川沉寂的意识里泛起:
“‘道果’?呵……蹒跚学步的蝼蚁,总算嗅到了一丝星海之外的尘埃。小子,听到了吗?你们轩辕黄帝当年的那点微末道行,尚不及此刻你的道果精纯!这份‘厚爱’……这滔天的因果,你,可接得住?”
“风暴,才刚扯起第一道帆!醒来——!”
“轰!”
源晶的金芒彻底湮灭!现实世界冰冷的感官洪流——消毒水的气味、躯体撕裂的剧痛、监护仪尖锐的嘶鸣——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将游川的意识彻底吞没!
魔都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
沉重的眼皮如同锈死的闸门,被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蛮力,猛然撕开!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如同灼热的钢针,狠狠刺入瞳孔!
喉间异物感引发窒息的呕吐欲,每一寸肌肉骨骼都仿佛被碾碎后粗暴黏合……
监护仪那不详的“滴滴”声,如同死神不耐的叩门,冷酷地敲打着耳膜……
这一切,都在冰冷地宣告——
他,游川,回来了。
而那场回溯过往、拨动命运齿轮的惊涛骇浪,亦于此刻……悍然启航!
而就在燕京的会议室被“道果”之说震撼得鸦雀无声,与游川在华东的医院里艰难苏醒的同一刹那——
华国,两广腹地,南宁。
龙虎帮的中枢禁地,深藏于城市地脉之下的九龙堂。
此地与燕京的科技感截然不同,俨然一座被时光遗忘、硬生生嵌入现代钢铁丛林中的上古圣殿。
恢弘的地宫沉浮于昏黄烛火与长明灯交织的光晕中,沉水香的暖意与千年石壁的冷冽在空气里凝滞对峙。高耸的穹顶,以繁复已极的笔触,镌刻着日月星辰的流转与洪荒神魔的征战。四壁之上,金龙彩凤的浮雕鳞爪飞扬,狰狞欲活,其上的金箔在幽光下流淌着无声的威严。
殿堂最深处置了环形排列的十二张紫檀蟠龙大椅,如众星拱北辰,摒弃了一切现代陈设。此刻,每张椅上皆端坐一人,气度如山,渊渟岳峙。
这便是龙虎帮定鼎江山、执掌暗面气运的十二阁老。
他们容貌皆若古稀,银发如雪,皱纹如刻。眼中却毫无垂暮之气,唯有寒刃般的精芒开阖,似能洞穿九幽。或着云纹古绸,或披玄黑龙氅,气息或如休眠的火山,或如万载的冰渊,或似渴饮鲜血的凶兵。
只需一眼,便知这群老者,尽是踏着尸山血海、执掌这地下帝国数十载、心硬如铁、手段通天的绝世枭雄。
此刻,九龙堂内的空气粘稠如铅汞,压迫得人几欲窒息。
在这无形却重若千钧的威压之下,大殿中央正跪伏着两人。
其一,是龙虎帮魔都总舵主,赵灵山。
这位在申城呼风唤雨的地下巨擘,此刻正五体投地,额头死死抵在冰冷刺骨的金砖上。身躯无法自控地颤抖,豆大的汗珠自鬓角滚落,砸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惶恐。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另一人,是当代龙虎帮帮主。他未曾完全匍匐,但单膝砸地的声响犹在耳畔。头颅深埋,面色铁青中透出死灰,紧咬的牙关与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里,都刻满了洗刷不尽的屈辱。
一位面容清癯如千年崖柏、眼神凌厉似九天罡风的阁老缓缓开口,声量不高,却字字如金钟轰鸣,震得梁柱簌簌共鸣:
“赵灵山!尔身为申城总舵,掌一埠风云,系万家安危!帮中客卿初立,其眷属安危,便是龙虎帮延绵千年的脸面!是系在你项上人头旁的利刃!”
话音未落,他鹰隼般的目光骤然转向帮主,寒意瞬间将空气冻结:“还有尔!一帮之主!客卿献上‘圣棺’绝密坐标,此乃泼天之功,亦是悬顶之剑!尔等竟懈怠若此,让约书亚的魍魉之徒,在尔等眼皮底下,将客卿之侣生生掳走?!”
枯瘦手掌猛击而下,身下那坚逾精钢的紫檀扶手应声绽开蛛网裂痕,木屑纷飞!
“无能至极!耻辱滔天!”
赵灵山与帮主应声一颤,几欲瘫软,冷汗浸透重衫。他们心中苦涩翻涌,可对手约书亚生物集团确实是诡手段谲如妖,渗透无孔不入。然而此刻,任何辩白都苍白无力。
守护不力,万死难赎!
此时,另一位面容慈和如邻家老翁,眼神却深邃如囊括星海的阁老,轻叹一声。那叹息重若千钧,稍稍冲淡了凝固的杀意:“罢了,清玄。雷霆之怒,焚尽徒劳。事已铸成,追责无益。当务之急,是应对客卿所言之灭世劫数,印证那《龙虎玄机推背图》所示的……天命轨迹。”
“推背图”、“天命”——这寥寥数字,如同古老咒语,瞬间让十二阁老的神情化为庙中神只塑像,肃穆到令人窒息。
被称作“清玄”的阁老冷哼一声,如冰棱迸裂,暂将怒火压下:“客卿之言,字字如雷贯耳——那‘雅各’乃域外邪魔之祖,万恶之源!其复生之兆已如血月凌空,一旦功成,华夏神州乃至诸天万界,必堕无边浩劫!他令我帮,不惜燃尽千年基业,流干最后一滴血,也必须阻止‘圣棺’计划,斩断雅各归来的魔爪!”
一位身形枯槁如千年干尸,气血却磅礴如蛮龙的阁老,喉间滚出砂纸磨砺般的嘶哑之音:“阻止?谈何容易!那‘圣棺’乃约书亚核心命脉,零号实验室更是九幽入口!客卿虽有通天之能,亦如孤悬绝渊。我等若倾力介入,便是与这庞然巨物全面开战,不死不休!胜算能有几分?龙虎帮千年传承、数十万弟兄的身家性命,这代价……何其沉重!”
“代价?!”
另一位面容方正如青铜古鼎,气势刚猛似出匣凶兵的阁老,虎目圆睁,须发皆张:“莫非坐视邪魔复生,荼毒人间,代价就轻了么?!推背图所示‘天倾地覆,龙虎泣血’,字字带血,句句剜心,所指不就是眼前这场劫难?客卿身负绝世道果,乃‘非此时空之人’,他的警示,便是天道纶音!我龙虎帮承轩辕圣皇遗泽,护佑华夏暗面数千载,值此文明存续关头,岂能畏首畏尾,作壁上观?!”
“非是畏葸!乃是审慎!是为存续薪火!”
枯槁阁老眼窝中幽光闪烁,声音愈发刺耳:“天命昭昭,自有轨迹。推背图既载‘非此时空之人’引动‘玄黄血雷’,昭示天地翻覆之始。但图谶末尾亦有‘九柱擎天,薪火不绝’之语!此为何意?莫非在暗示……天命并非仅有死路一条?”
争论如同星火溅入滚油,骤然引爆!
十二阁老之间,或引经据典,声震屋瓦;或剖析利害,冷若冰霜;或怒目相视,气息奔涌。
古老的谶言被反复剖析权衡,游川的警告与其惊世之力被放在天平一端,约书亚的阴毒与“圣棺”的凶险则置于另一端。
最终,所有或炽烈、或阴沉、或锐利的目光,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齐齐投向最中央——那位始终闭目,宛若超脱物外的阁老。
他须发如雪,面容却红润如婴儿,双眼似睁非睁。直到被十二道目光牢牢锁定,他才缓缓抬起眼帘。
那双眸子清澈得映照人心,又深邃得仿佛容纳了宇宙生灭的全部奥秘。
他喉结微动,声音平和似古井无波,却带着言出法随的最终裁定: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客卿示警,振聋发聩;天命所示,如剑悬顶。阻止雅各复生,斩断魔爪,是我龙虎帮自始祖血脉中继承的、无可推卸的天命!亦是维系华夏龙脉不坠、人道气运长存的根基!自当倾尽所有,寻隙而动,不惜代价,配合客卿,将那‘圣棺’……彻底埋葬!”
此言一出,下方跪伏的二人,紧绷如弓弦的脊背,终于泄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然而,中央阁老话锋陡然一转,如飞瀑坠入寒潭,语气凝重得似山岳将倾:
“然!天命浩渺,玄机暗藏。纵然仙神,也在劫中争渡。客卿虽强绝当世,亦如逆水行舟。推背图所示‘天倾地覆’之象,血光盈目,绝非虚言。倘若……倘若终究天命难违,雅各魔魂已然重临此世……”
他浑浊却仿佛能洞察万象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或苍老、或刚毅、或深沉的面容,一字一句,如同上古祭坛上敲响的摄魂丧钟:
“则,我龙虎帮,当以血肉为祭,启动最后的根基,履行始祖轩辕圣皇于鸿蒙初判之际,布设于神州九大龙脉节点的——‘九龙锁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