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学军一边记录一边忍不住问:““你们既然听到了孙家人吵架,也知道秀莲可能正受欺负,为什么不站出来帮忙?哪怕只是去劝劝架也好啊!说不定离秀莲就不会出事了。”他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火气。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
一位大娘开口:“公安同志,不是我们不帮,是真不敢啊!他们家一个是公社书记,一个是大队长,谁家没求着他们的时候?要是得罪了他,往后在村里就没法立足了。”
其他人也跟着叹气:“我们村之前有户人家跟他们家那个老婆子顶了句嘴,秋收的救济粮就少分了一半,我们小老百姓,哪敢跟他硬碰硬。”
邱学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王胜利低声劝他:“学军,别激动,村民们说得没错,孙家人在村里掌权这么多年,早就把威信变成了威慑,村民们上有老下有小,顾虑多也正常,他们也不容易。”
劝完徒弟,王胜利转头对村民们温和开口:“大家现在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已经帮了大忙了,非常感谢们。后面要是还需要补充情况,也麻烦大家再配合一下。也请你们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大家的安全,绝不会让你们因为作证受委屈。”
邱学军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他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各位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急了。谢谢你们愿意说实话,这些情况对我们查案很重要。”
村民们连忙摆手,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愧疚的神色。
另一边,奚棠把主攻方向放在孙兰兰的身上,她将一叠东西轻轻放在了审讯桌前:有做到一半的衣服,还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都是李秀莲给孙兰兰的东西。
“你还记得这些吗?”奚棠直视着孙兰兰的眼睛,“李秀莲的家里人跟我说,秀莲每次回娘家,都跟他们夸你懂事,说你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她在纺织厂上班,拿到瑕疵布会帮你做新衣服,你考高中的时候,她把自己当年笔记本给了你,每天下工后不管多累,都要帮你补课。”
孙兰兰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头死死地埋在了胸前。
奚棠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她对你这么好,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却看着她被人欺负,看着她丢了性命,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说!你这样对得起她给你缝的衣服,对得起她给你讲的每一道题吗?你就不会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孙兰兰崩溃地抬起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是奶奶和我妈,是她们让我把药放进嫂子的水里,说喝了能让她听话,我当时不知道是啥药,没敢全放,就放了一点点。后来我看见奶奶和我妈把我哥领去了二叔家里。没过多久二叔家里就吵起来了,我跑过去一看,哥正在扯嫂子的衣服,嫂子醒了,跟他吵起来,还喊着要去报警!”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然后孙勇哥和二叔就冲进去了!孙勇哥求嫂子不要报警,嫂子不愿意,她很激动,说要我们家里人都去坐牢。二叔他急了,就用枕头捂住嫂子的脸,我听见嫂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没有动静了。再后来他们把嫂子抬到了炕上,倒了农药在她嘴边,还把农药瓶放在了她手边,说是自杀。我害怕,我不敢说……呜呜呜!”
奚棠大喜,赶紧追问:“你奶奶和你妈给你的药还在吗?在哪里?”
“我没敢放在家里,放在学校了,就在我课桌的抽屉里。”
段凯旋立刻安排人去搜查孙兰兰的课桌,果然找到了一包白色药粉,经检测是安定片。他们马上把重点转向了给李秀莲做检查的公社卫生院的胡医生身上,立即安排人进行提审。
起初胡医生还想抵赖,直到警方拿出钱大芬的购药记录,上面清晰写着购买人信息、购买数量和购买日期。
“是钱大芬逼我的!“她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开安定片。”王医生终于撑不住交代了,“她是公社书记的媳妇,我不敢不听,就按她说的做了,她还暗示以后会多关照我。后来李秀莲死了,她又来找我,让我在死亡证明上写农药中毒,我想着能靠上孙书记这棵大树,就昧着良心做了伪证……”
一切都证据都闭环了:钱大芬仗势从胡医生处拿到安定片;孙兰兰下药后,因为药效不够,李秀莲中途醒来,要报案,孙勇父亲捂死了李秀莲,伪造自杀现场;胡医生为了攀附孙书记出具假证明;孙书记则用书记身份压制村民,试图掩盖真相。
当所有证据都摆在孙家人面前时,孙家所有人都瘫软在地。
孙书记语气里满是悔意:“一开始我真不知道他们要逼秀莲做这样的事,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秀莲没了之后,我妈他们找到我,说孙勇不能生,就想让小瑞给孙家留个后,没想到秀莲脾气大要报警,二弟一时失手把人杀。他们没办法求我帮忙压下这事。”
他捂着脸:“我是公社书记,怕这事传出去丢面子,也怕影响前途,就帮着圆谎,动用关系把秀莲火化了,还想着用钱堵办案同志的嘴。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秀莲。”
孙勇同样是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是我对不起秀莲,我知道自己不能生后,我奶就跟我们家商量,说让小瑞跟秀莲生个孩子,还说秀莲和小瑞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这样就算我有后了。我一开始不同意,可架不住我妈天天哭,我奶也逼我,我就怂了。”
他抬手抹了抹眼泪,继续忏悔:“那天我帮着把她锁在屋里,没想到她突然醒了,看到小瑞就开始闹,还把门砸开了往外跑。我爸跟我说不能让她毁了孙家,我就求去她,但她不听,死活要报警。我爸就……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懦弱,是我没有保护好秀莲!”
孙勇对着铁窗哽咽着喊:“秀莲我对不起你。”那语气要多深情就有多深情。
奚棠听得胃里一阵翻腾,当场就冷笑着戳穿:“你少在这儿装深情博同情!当初你家里人逼秀莲跟傻子生孩子,你躲哪儿去了?她被锁在房里喊救命,你又死哪去了?现在人没了,你倒会装深情了,早干嘛去了?你现在不就是想装可怜少判几年?别在这儿恶心人了,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啊。”
孙勇脸涨成了猪肝色,嘴里嗫嚅着:“是我真的后悔……”
“后悔个屁!”奚棠毫不客气打断他,“你后悔的是自己被抓,不是后悔害死秀莲!少拿你那套假模假样的把戏蒙人,谁信谁是傻子。你现在赶紧给我老师交代,别在这儿演苦情戏!”
孙勇低着头不敢说话了。奚棠还想骂,段凯旋推她走人:“骂得差不多就行了,你现在去找所长把案件情况汇报一下。”
奚棠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审讯室。刚走出门,她就听到隔壁的审讯室里传出了让她更加火大的声音。
孙老太是彻底不装了,她拍着桌子,唾沫星子飞溅:“我没错!李秀莲嫁进孙家,就是孙家的人!孙勇不能生,她就得帮孙家留后!小勇和小瑞都是我亲孙子,小勇不能生,我让她跟小瑞生孩子,天经地义!女人嫁了人,就得听婆家的,她要是乖乖听话,哪会有这么多事?死了都不安生的玩意,还连累我们家!”
这次是邱学军憋不住了,他一拍桌子:“你个老虔婆!还有脸嚎?李秀莲被你们下药、被你们捂死,连死后都要被你们泼脏水,她招谁惹谁了?”
“就是!你还好意思说她连累你家?是你们一家子把她当牲口使唤,为了传宗接代没了半点人心!”奚棠没忍住把脑袋探了进去,“她不肯跟傻子生孩子就是不识抬举?她想活着就是搅家精?我看你们才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把人害死了还想倒打一耙,要点脸吗!”
孙老太被骂得脸色发青,刚想张嘴反驳,就被奚棠打断:“别跟我扯什么嫁进来就是你家的人!她是个人,不是你家生孩子的工具!你这么想让傻子给你生重孙子,干脆你自己和他生好了!黑心肝的老虔婆!”
孙老太骂得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只会喘粗气。
王胜利害怕她会喘不过气来直接嘎在审讯室,连忙阻止跃跃欲试想帮腔的邱学军:“你们行了啊,别把人气死了!”
段凯旋也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去和所长汇报一下情况吗?”
奚棠撇嘴:“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段凯旋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和王胜利感慨:“现在的小年轻啊,就是火气大,眼里揉不得沙子。”
王胜利跟着点头:“可不是嘛!一个个都这样,也就是小杨现在不在所里,他要是在,估计都要撸袖子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