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助理：张弛”如同淬毒的针尖，刺痛了林枫的视网膜。
在这个时间点？在他刚刚经历生死追杀、对“内鬼”的猜疑达到顶峰的深夜里？
电话那头，张弛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熟悉的、似乎永远怯懦畏缩的调子，但仔细分辨，那颤抖的尾音里，似乎掺杂了一丝过于急促的、表演痕迹浓重的恐惧。
“老…老板？不好了！刚才有一伙人强行闯进了工作室！他们……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躲在暗房里才没被发现！您……您在哪？您没事吧？！”
完美的告急。完美的关切。完美的……借口。
林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客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电话里张弛粗重的、仿佛惊魂未定的喘息声。隔壁卧室那场香艳而危险的对峙，似乎瞬间被抽离到了另一个时空。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冰冷运转。
工作室被闯？有可能。周家的人找不到他，必然会对他的老巢下手。
但……张弛恰好就在现场？恰好躲过了？恰好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打来电话“关心”？
巧合太多，就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那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通过电波压向电话那头。
“老…老板？”张弛的声音变得更加不确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心虚的试探，“您……您能听到吗？现在该怎么办啊？报警吗？”
“报警？”林枫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令人心悸的疲惫，“报警说什么？说我的工作室里可能藏着一些……不太方便让警察看到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呼吸骤然一滞。
林枫继续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而且，我很好奇。暗房的隔音确实不错，但闯入的动静……真的能一点都听不见？让你有充足的时间反应，还能准确找到最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我……我当时正好在附近整理东西……”张弛的解释变得仓促而干巴。
“是吗。”林枫的语气听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那你很幸运。”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冷硬，“待在原地，锁好暗房门，哪里也别去。我很快派人过去接你。”
“接…接我？”张弛的声音明显慌了，“去…去哪？”
“一个安全的地方。”林枫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受了惊吓，需要保护。而且，工作室被闯，警方说不定会来问话，我们需要统一口径，免得说错什么。”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更是试探。
如果张弛心里没鬼，他会接受这“合理”的安排。如果他……
“不…不用了老板！”张弛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恐，“我…我自己能行！我这就回家，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乱的、仿佛不小心碰倒东西的声响，以及张弛更加慌乱的喘息。
果然。
林枫的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褪去，凝结成冰冷的寒霜。
“张弛，”他打断对方，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嘶嘶声，穿透电波，“看着你右手边第三排架子，最下面那个装废胶片的纸箱。”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把它搬开。”林枫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后面墙上，有一个我很久以前无聊装着的、针孔大小的备用镜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张弛的声音彻底变了调，不再是怯懦，而是彻头彻尾的恐惧和崩溃，“老板…我…我不知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呵。”林枫发出一声极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那个位置，根本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一个他随口编造的、测试忠诚的死亡陷阱。
“十分钟后，楼下后巷，黑色mpV，车牌尾号74。”林枫不再废话，报出宋茜手下接他来的那辆车的信息，“别让我等。也别做傻事。”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给对方任何思考、任何准备的机会。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手机收起。隔壁卧室早已没了声息，不知是结束了，还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
他整理了一下衣物，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收敛干净，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他推开客房的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宋茜和沈墨浓都已经换好了衣服。宋茜是一身利落的裤装，抱着手臂，斜靠在吧台上，眼神玩味。沈墨浓则穿着一声过于宽大的休闲服，坐在沙发角落，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警惕地看着林枫。
显然，她们都听到了他最后那几句冰冷的对话。
“看来，你的小助理不怎么老实？”宋茜挑眉，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
林枫没有回答她，目光直接看向沈墨浓，语气不容置疑：“你，跟我下去。”
沈墨浓身体一颤，下意识地看向宋茜。
宋茜笑了：“怎么？审问还需要观众？还是怕我一个人在这里，把你卖了？”
“你需要亲眼看着。”林枫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看看背叛的下场，也看看……我们的‘游戏’输了会是什么代价。这是你的第一课，‘共犯’。”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沈墨浓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她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没有退缩。
宋茜似乎觉得更有趣了：“需要我提供场地和专业工具吗？保证服务周到。”
“不必。”林枫冷冷拒绝，“后巷就行。够黑，够安静。”
他率先向门口走去。沈墨浓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宋茜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并没有跟去，只是拿起酒杯，重新晃动着里面的琥珀色液体。
电梯下行，密闭空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后巷。黑暗，潮湿，弥漫着垃圾和腐败食物的酸臭味。与顶楼的奢华形成地狱般的对比。
那辆黑色的mpV如同蛰伏的怪兽，静静停在巷口。车旁站着两个宋茜的手下，面无表情。
很快，一个瘦削的身影哆哆嗦嗦地出现在巷子另一端，是张弛。他看到了林枫，看到了车，看到了那两个黑衣男人，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几乎是爬着过来的。
“老…老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扑到林枫脚下，涕泪横流，“他们抓了我老婆孩子……我不照做……他们就会……”
林枫低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冰冷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谁？”一个字，冰冷如铁。
“我…我不知道……他们电话联系的我……钱…钱是打到我国外账户的……”张弛语无伦次，恐惧已经击碎了他的理智，“他们就让我盯着你……汇报你的行踪……特别是……特别是和哪些女人见面……”
沈墨浓站在林枫身后，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颤，手下意识地攥紧。
林枫沉默了几秒，忽然蹲下身，平视着瘫软如泥的张弛。他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温和”，但说出的话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
“张弛，你跟了我三年。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留着你吗？”林枫的声音很轻，却像刀片刮过骨骼，“不是因为你能干。而是因为你胆小，怯懦，容易控制。像你这样的人，最大的价值就是……用你的恐惧，来提醒我，这个世界有多不可信。”
他伸出手，不是打他，而是轻轻拍了拍张弛涕泪交加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极致的侮辱。
“现在，你连这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张弛彻底崩溃，嚎啕大哭。
林枫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对旁边的手下淡淡地吩咐道：“问清楚所有联系方式和账户信息。然后，处理干净。”
“处理”两个字，让沈墨浓的呼吸瞬间停止，瞳孔放大。
两个手下面无表情地点头，像拖死狗一样将彻底软掉的张弛拖向mpV深处。
林枫转过身，看向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的沈墨浓。巷子深处隐约传来一声被捂住嘴的短促呜咽，然后彻底归于死寂。
“看清楚了？”林枫的声音在黑暗的后巷里回荡，冰冷而平静，“这就是代价。”
沈墨浓猛地后退一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住冰冷的墙壁才没有摔倒。她看着林枫，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种深刻的……醒悟。
林枫不再看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宋茜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喂？处理完了？”宋茜慵懒的声音传来。
“找个可靠的人，用张弛的渠道，给他的上线传句话。”林枫看着mpV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暗如深潭。
“告诉他们——游戏升级了。想找东西，直接来找我。再动我身边的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就把周先生‘静坐冥想’的英姿，打印出来，贴满慈安净院的每一寸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