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峪的硝烟与血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王二娃七人背负着沉甸甸的缴获,穿行在返程的山路上。兴奋过后,是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蜕变感。亲手刃敌的经历,像一道炽热的烙铁,在他们年轻的灵魂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回到新兵队营地时,已是傍晚。当孙大勇带着他们,将六支三八大盖、若干弹药、几枚香瓜手雷,尤其是那部珍贵的便携式电台和公文包放在李教官面前时,整个营地都轰动了。
李教官看着眼前这些还带着泥土和些许暗红血迹的战利品,尤其是那部电台,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都因激动而微微抽动。他猛地一拍大腿:“好!干得漂亮!孙大勇,你们立大功了!”
他目光灼灼地扫过王二娃几人,当看到他们虽然疲惫却眼神晶亮、带着一股初经战火洗礼的锐气时,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快,先去吃饭休息!详细情况,一会儿到队部汇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新兵队,甚至传到了支队部。王二娃、狗子几人的名字第一次在战士们中间传开,不再是“那几个煤矿里跑出来的苦孩子”,而是“干掉鬼子侦察队、缴获电台的新兵”。
晚饭时,他们所在的饭桌被围得水泄不通,新兵们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战斗的细节。铁蛋和石柱挺着胸膛,略带夸张地描述着如何勇猛劈砍;狗子则绘声绘色地讲着王二娃如何如同鬼魅般解决哨兵;连栓柱都鼓起勇气,小声补充了几句。王二娃只是安静地吃着饭,偶尔在伙伴们说得过于离谱时纠正一两句,但嘴角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种被认可、被敬佩的感觉,如同甘泉,滋润着他们曾经干涸的心田。
饭后,王二娃和孙大勇被叫到了支队队部。周教导员和赵队长都在,还有一位负责情报和通讯的干部。
孙大勇将战斗经过详细汇报了一遍,重点提到了王二娃在发现敌情、制定战术以及关键时刻果断出手中的作用。他没有夸大,但实事求是的讲述,更凸显出王二娃在此次行动中的关键性。
周教导员和赵队长听得十分认真。周教导员扶了扶眼镜,看向王二娃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和更深沉的思索:“王二娃同志,表现得很勇敢,也很冷静。看来,矿区那段苦难经历,没有压垮你们,反而磨砺了你们的意志。”
赵队长更是直接问道:“二娃,你那手用刀的本事,也是在矿上练的?”
王二娃心中早有准备,平静地回答:“报告赵队长,在矿上,为了活命,什么都得学。看得多了,偷偷琢磨,也就会了点皮毛。”他再次将一切归咎于残酷环境的逼迫。
赵队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转而和那位情报干部一起查看起缴获的文件和地图。那些日文文件需要时间破译,但地图上标注的一些符号和路线,已经让情报干部眉头紧锁,显然发现了一些重要信息。
“这部电台更是及时雨啊!”情报干部抚摸着那部缴获的电台,爱不释手,“咱们支队正缺这玩意儿!这下和上级、友邻部队联系就方便多了!”
周教导员最后总结道:“你们这次行动,不仅消灭了敌人,缴获了重要装备,更重要的是获取了可能关乎根据地安危的情报。支队会为你们请功!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也要戒骄戒躁,这次是侥幸,遇到了警戒松懈的小股敌人。真正的战斗,远比这残酷得多。要继续努力训练,提高杀敌本领和思想觉悟!”
“是!谨记教导员教诲!”王二娃和孙大勇立正敬礼。
从队部出来,夜色已深。山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王二娃心头的火热。他知道,这次行动只是一个开始,他在八路军中的道路,才刚刚铺开。
随后的几天,表彰下来了。孙大勇和王二娃各记三等功一次,狗子、铁蛋、石柱、栓柱受到通令嘉奖。他们的事迹被写成简报,在新兵队和老兵连队中传阅学习。“王二娃”这个名字,第一次正式进入了支队许多干部的视线。
新兵训练依旧艰苦,但王二娃几人感受到的氛围已然不同。李教官对他们的要求更加严格,但也开始有意识地传授一些更精深的战术技巧和战场经验。其他新兵看他们的眼神,除了羡慕,更多了几分信服。甚至有一次实弹射击训练中,王二娃用那支老旧的汉阳造打出了五发四中的好成绩,虽然他刻意控制,没有表现得太离谱,但也足以让刘满仓等原本有些不服气的新兵闭上了嘴。
牛娃的身体在根据地的调养下也渐渐好转,虽然还不能参加高强度训练,但已经可以帮着后勤处干些轻活,脸上也有了笑容。
王二娃看着伙伴们的成长,心中欣慰。他知道,他们这个小团体,正在快速地融入这支钢铁洪流,并开始展现出属于自己的独特锋芒。
这天夜里,他再次检查着随身空间里的物资。那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依旧沉默,tNt炸药和雷管安然存放。野狼峪的战斗让他意识到,个人的勇武和超越时代的装备固然重要,但情报、纪律和集体的力量更为关键。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既能合理贡献出部分力量,又能进一步提升自己和团队地位的契机。
山外的风声越来越紧,鬼子的“扫荡”似乎迫在眉睫。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根据地。
王二娃握紧了拳头,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风暴将至,而这柄已初步开刃的尖刀,正渴望着在更广阔的战场上,饮血淬火,绽放出属于它的、更耀眼的光芒。
(第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