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此一颗，”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可辨的、令人骨髓冻结的…愉悦？如同寒冰深处冻结的毒液，“悬于路碑。”
他最后三个字吐出，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冰冷决绝：
“看路成。”
就在“成”字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呜——！
一股极其阴冷、带着浓重腥咸气息的狂风，毫无征兆地从海面方向席卷而来！这风邪异无比，吹在脸上如同无数冰冷的蛇鳞刮过！天空那原本只是缓缓流动的血色天幕，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疯狂地翻滚、咆哮起来！
浓重的血云剧烈地扭曲、旋转，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覆盖了整个九州岛上空的恐怖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无数张扭曲的、怨毒的、属于倭人男女老少的痛苦面孔在无声地尖啸！
轰隆隆！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粗大得如同擎天巨柱的惨白色闪电，带着撕裂天地的威势，猛地从血色漩涡中心劈下！目标，赫然正是那座刚刚筑成的、由十万倭人尸骸垒砌的恐怖京观！
然而，就在那毁天灭地的白色电光即将吞噬京观的瞬间——
嗡！
一道暗沉的血光，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猛地从白起腰间的青铜古剑上爆发开来！那血光瞬间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血色光罩，将整座京观，连同京观顶端那具悬垂的尸体，牢牢地护在其中！
轰！！！
白色闪电狠狠地劈在血色光罩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刺眼的白光与妖异的血光疯狂地纠缠、撕咬！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
大地剧烈地颤抖！远处的海水被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靠近京观边缘的数十名秦军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被震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落地时已无声息！连白起身后的玄鸟大旗，都在狂风中剧烈地卷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血光护罩剧烈地波动着，表面泛起无数涟漪，颜色也黯淡了几分，却始终没有破碎！那毁天灭地的白色电光，如同撞上礁石的怒涛，在血光护罩上疯狂地冲刷、消耗，最终不甘地消散在空气中。
血色漩涡中，那些扭曲的痛苦面孔发出无声的、更加怨毒的尖啸，缓缓隐去。天空的血色天幕依旧低垂，但那股阴冷邪异的风，却渐渐平息。
白起站在原地，身形纹丝未动。他腰间的青铜古剑，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出鞘了半尺。暗沉的剑身上，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血色纹路缓缓亮起，又缓缓隐没，最终归于沉寂。
他缓缓抬起头，青铜面具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望向那血色漩涡消失的地方，仿佛刚刚那毁天灭地的神罚，不过是一阵微不足道的微风。
他冰冷死寂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了死寂的战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秦军士兵的耳中：
“传令。”
“此路已成，悬颅为证。”
“前路尚远。”他的目光扫过尸山血海，投向九州岛深处更广阔的、即将被鲜血浸透的土地，“筑路，不止。”
低沉而整齐的应诺声，如同闷雷，在血腥的京观周围响起：“诺！”
风卷起浓重的血腥和尸臭，吹过京观顶端菊池武光那颗悬垂的头颅。他空洞的眼窝，正对着通往九州岛腹地的方向，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一条由无数倭人尸骸铺就的、通往彻底毁灭的血肉之路，正从这座尸山血海的起点，向着岛屿深处，冷酷地延伸开去。
撒马尔罕。
这座被誉为“东方明珠”的帖木儿帝国都城，此刻正笼罩在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混合着未散硝烟、牲畜粪便、香料焚烧以及……某种隐约的、如同铁锈般令人不安的气息。
雄伟的城墙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本该是商旅如织、驼铃悠扬的繁忙时刻，宽阔的主干道却空空荡荡。
偶尔有裹着头巾的市民匆匆走过，也如同受惊的兔子，紧贴着墙根的阴影，眼神惊恐地扫视着周围，脚步飞快。
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早已渗透进这座石头城市的每一道缝隙。几天前那支从天而降的黑色恶魔军团，如同飓风般扫荡了帝国东部辽阔的疆域，数个行省的总督府在接到敌袭消息的同时，几乎就收到了城池陷落的噩耗！
他们来得太快，太诡异，如同沙漠中卷起的死亡风暴，吞噬一切，不留痕迹。关于“黑甲魔鬼”、“燃烧的箭雨”、“无法抵挡的铁蹄”的恐怖传言，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蛇，在城中每一个角落疯狂滋长、扭曲、蔓延。
城中心，那座用巨大的黄色条石垒砌、镶嵌着蓝色琉璃瓦、象征着帖木儿无上权威的宫殿深处，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沉重的波斯地毯吸走了大部分脚步声，但无法吸收那弥漫在巨大殿堂里的、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的凝重。
高耸的穹顶绘着繁复的星辰与狩猎图案，镶嵌的宝石在透过高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空气里飘散着昂贵的龙涎香，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失败和恐慌的酸腐气味。
帖木儿大帝——这位令整个欧亚大陆都为之颤抖的“跛子征服者”，此刻正背对着他那张镶嵌着无数宝石与象牙的黄金王座。
他身披象征至高权力的紫色天鹅绒长袍，袍上用金线绣着咆哮的雄狮。然而，这位曾经策马踏平德里、将奥斯曼苏丹囚禁于铁笼的霸主，此刻的身影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僵直。
他那只因早年战伤而微跛的左脚，支撑着他大部分身体的重量，右手死死按在王座扶手上那只纯金铸造、栩栩如生的狮子头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
他面前巨大的波斯风格桌案上，散乱地摊放着十几份用不同文字书写的羊皮纸卷轴。那是来自帝国东部各总督府、堡垒守将的紧急军报。每一份卷轴，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眼睛，灼烧着他的理智。
“……阿姆河要塞……陷落……守军五千……无一生还……”
“……布哈拉……城破……总督大人战死……头颅……悬于城门……”
“……那支军队……黑色……无法看清……箭如雨……刀如风……战马……恶魔……”
“……他们……太快了……像沙漠的影子……追不上……挡不住……”
这些支离破碎、充满绝望的字眼，反复冲击着帖木儿的大脑。他那只完好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右眼，死死盯着桌案中央，那幅用珍贵颜料精心绘制的巨大帝国疆域图。
地图上，东部那片象征着帝国心脏的、曾经无比辽阔富庶的疆域，此刻被用猩红的朱砂，画上了一个又一个巨大而狰狞的叉！每一个红叉，都代表着一座陷落的城市，一支被歼灭的军队，一片被践踏的国土！
这些猩红的标记，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从遥远的东方边境，如同一只贪婪的、无可阻挡的巨兽之爪，狠狠抓向帝国腹地，目标直指心脏——撒马尔罕！
“废物！都是废物！”帖木儿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低沉咆哮！他猛地转身，那只完好的右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向王座下方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几名帝国重臣！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嘶哑，带着浓重的突厥口音，“十万大军！几十座坚城！竟然被一支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狗军队，像撕烂羊皮一样撕得粉碎？！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清？！你们告诉我，他们是什么？！是沙漠里刮起的妖风吗？！嗯？！”
他猛地抄起桌案上最厚实的一份羊皮纸卷轴，那卷轴上还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污渍，狠狠砸向跪在最前面的帝国宰相！
啪！
沉重的卷轴砸在宰相花白的头发上，又滚落在地毯上。宰相身体剧烈一颤，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说！”帖木儿的声音如同炸雷，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震得穹顶的宝石都似乎在嗡嗡作响，“谁能告诉我！这支该死的、黑色的军队，到底是谁？！从哪里来？！领兵的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杂种？！”
死寂。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地毯上细微的灰尘被声浪震起的簌簌声。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如同被冻僵的鹌鹑，连头都不敢抬。他们得到的情报，比羊皮纸上记载的更加混乱、更加匪夷所思。
有人说那是来自东方的魔鬼军团，骑着燃烧的战马；有人说那是被他们征服的亡魂归来复仇；甚至有人惊恐地宣称，那是真主降下的天罚！
“废物！”帖木儿看着这群噤若寒蝉的臣子，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那只按在黄金狮子头上的手猛地一用力，坚硬的纯金兽头竟被他生生捏得微微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