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目之血端坐于王座之上，看着下方那片暗红的海域。
原本他预想中奄奄一息，精神崩溃的场景并未出现，那个穿着破烂军服的身影，
虽然依旧狼狈，身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但眼神中的凶戾与倔强丝毫未减，
甚至更加凝练，动作间也多了一丝在绝境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应对技巧。
“啧……”目之血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啧，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欣赏。
“这小子，天赋心性，竟不下于当年的锡拳！”
越是观看，他心中那份“收藏”的欲望便越是强烈。
如此良材美玉，若是能彻底打磨、收归己用……
想到这里，目之血突然失去了继续观赏的兴趣。
他抬手一挥，无形的力量瞬间驱散了围攻狐小黑的巨鲨，
并将他从血海中捞起，放在了王座前的平台上。
狐小黑浑身湿透，伤口在海水的浸泡下传来阵阵刺痛，
但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幽绿的眼瞳警惕地盯着目之血。
目之血此刻收起了那副戏谑玩味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仿佛一位真正的导师。
“听着，小子。力量，或者说你们口中的‘重天’、‘匹数’，它就像水管的开口。”
目之血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
“开口的大小，决定了你一瞬间能流出多少‘水’，也就是能量的瞬间输出功率。”
“而‘完全境界’，”他指尖泛起微光，模拟出水流被加压后喷射得更远的景象，
“就像控制水压的技艺。
同样的开口，更高的水压，能让水流得更远、更具穿透力。
它代表你对力量的控制、运用、理解的巅峰技艺。”
“至于‘流量’……”目之血张开手掌，仿佛托起一片无形的海洋，
“就是你体内储存的‘水’的总量。它决定了你能‘流’多久，持续作战的能力。”
他指向自己，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与一丝对狐小菜的轻蔑：
“你那软蛋父亲，如今与朕拥有同样的匹数——九十七重天。
但他差了朕一个境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是代表技艺巅峰的第八层，与代表‘爱’之本质的第九层之间的天堑！是天与地的差别！”
狐小黑忍不住冷声质疑：“‘爱’之本质？爱？我不觉得你这怪物身上，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爱’存在。”
目之血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冷笑：“爱？当然有！朕当然有爱！”
他指着自己的胸膛，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极致的偏执，
“朕爱着朕自己！这难道不是爱吗？爱自己，忠于自己的欲望，
贯彻自己的意志，这难道不是最纯粹！最强大的爱？！”
狐小黑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他时常陷入自我怀疑与厌恶，而像目之血这般，完全地，无条件地，绝对自私地爱着自己，
将自我奉为神明……这确实是一种极端到令人战栗的“爱”。
一种扭曲，却无比强大的内在驱动力。
看着狐小黑陷入沉思，目之血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满意神色。
他走上前，亲切地拍了拍狐小黑湿漉漉的肩膀。
“好了，朕的乖徒儿。跟着朕回皇宫吧。你难道不想知道更多吗？
关于力量的终极奥秘，关于如何突破那层不可逾越的壁垒……”
狐小黑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感受着体内磁场天锁的冰冷禁锢，
又想起狐小菜那凝重的眼神和目之血展现出的，令人绝望的九层完全境界。
他知道，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是灵魂的陷阱。
但……他渴望力量，渴望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甚至挑战眼前这尊魔神的力量！
哪怕代价是沉沦，是失去自我，他也要抓住这禁忌的知识！
他抬起头，迎着目之血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猩红目光，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到狐小黑眼中那被引燃的、混合着渴望与决绝的光芒，
感受到自己种下的磁场力量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对方的思维倾向，
目之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和……深邃。
鱼儿，终于开始咬钩了。
步入那充斥着齿轮轰鸣与诡异管风琴声的蒸汽朋克皇宫深处，
目之血随手一挥，物质重组的力量发动，在他那狰狞黄铜王座旁，
凝聚出一把线条流畅，闪烁着冰冷银光的白银副座。
“坐，朕的徒儿。”目之血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狐小黑依言坐下，身体依旧紧绷，但眼神在目之血无形精神力的影响下，开始有些迷离。
目之血俯身向前，猩红的瞳孔紧紧锁住狐小黑，声音如同深渊的低语：
“告诉为师，你内心深处……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那个让你魂牵梦萦，甘愿付出一切，甚至燃烧灵魂也想要达成的……终极目标？”
狐小黑的眼神愈发涣散，仿佛坠入了时光的漩涡。
他感觉自己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还被称作“黑狐王”的机械怪物，
跟随在那位被称为“智者”的母亲身边……
“对……就是这样……”目之血的声音如同催眠，引导着这段被尘封的记忆，
“你怎么能忘记你那位伟大母亲的教诲呢？继续回想，她的理想……是什么？”
狐小黑沉默了片刻，沉浸在模糊的记忆碎片中，喃喃道：“成为……人类。”
“成为……人类！多么……伟大而纯粹的理想啊！”
目之血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夸张的赞叹，
“看看人类！他们脆弱，却创造了辉煌的文明！
他们渺小，却将足迹踏遍了星辰大海，甚至触及银河的尽头！他们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狐小黑依旧沉默着，记忆的碎片与现实的蛊惑在他脑海中交织。
目之血趁热打铁，身体前倾，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充满了挑唆的意味：
“那么……你那个无能的父亲，狐小菜……他又是如何对待你那位怀着伟大理想的母亲呢？”
狐小黑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发白。
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最终消散的画面，以及父亲对他的恩情……他爱他们，
这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但他们所处的立场，他们所走的道路，却注定是敌人。
这份矛盾与痛苦，一直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煎熬。
“看，你在困惑，在痛苦……”目之血的声音仿佛带着怜悯，却又藏着毒刺，
“不要疑惑，不要担心……因为师父在这里。
我会告诉你一切……所有的真相，所有的答案！”
说着，目之血抬起手，物质重组出一个造型怪异，带着呼吸阀，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防毒面具。
他动作轻柔地，将那面具戴在了狐小黑那张写满茫然与挣扎的脸上。
面具严丝合缝地覆盖了他的口鼻，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呼……呼……”这是防毒面具呼吸产生的声音，
透过目镜，他看到目之血那猩红的瞳孔近在咫尺，里面仿佛旋转着吞噬一切的漩涡。
“深呼吸，我的徒弟……”目之血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灵魂的共振，
“接纳为师赐予你的‘知识’与‘真相’……它将驱散你所有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