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深处的密室,烛火摇曳,将墙壁上狰狞的兽首浮雕映照得如同活物,冰冷的石砖地面泛着幽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与压抑交织的气息。
轩辕曜负手而立,往日里尚能维持的储君仪态荡然无存,只剩下眼底无法掩饰的血丝与焦躁。他来回踱步,金线绣成的四爪蛟龙袍角在地面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自己脆弱的神经上。
“还没有陈校尉的下落吗?”他猛地停住脚步,声音嘶哑地问。
立在下首的心腹大太监冯源,以及一名身材魁梧、气息阴沉如铁的黑衣男子同时躬身。那黑衣男子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正是东宫豢养的死士首领,代号“鬼手”。
冯源小心翼翼地回话:“回殿下,派出去的人都……都没有消息。陈校尉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废物!一群废物!”轩辕曜猛地将手边一个名贵的青玉笔洗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在密室中格外刺耳。“一定是她!一定是洛云曦那个贱人干的!”
找不到陈校尉的恐慌,以及父皇那日渐冰冷疏离的眼神,像两条交替绞紧的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理智。他偏执地认定,这一切的根源,都在那个屡屡让他受挫的女人身上。除掉她,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执念,一根能将他从溺水边缘拉回来的救命稻草。
“殿下息怒,气大伤身。”冯源躬着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谄媚地献计道,“既然她是心腹大患,除掉便是。奴才倒有一计,或许能为殿下分忧。那慧安县主不是心善,时常会去城南的‘济民堂’亲自义诊么?咱们可以在她回府的必经之路上,为她备上一份大礼。”
他压低声音,用手比划着,语气阴毒:“寻一辆超载的运货马车,上面装满开山采来的巨石,算准时机,让马受惊,从她必经的一段高坡上失控冲下……届时人仰马翻,一片混乱。她那娇贵的小马车,如何经得起这般冲撞?事后,我们只需寻个由头,说是车夫违规载货,赔些银子给那倒霉的车夫家人,再严惩几个疏于管理的城卫兵,此事便可做得天衣无缝。谁也无法将此事与咱们东宫联系起来。”
轩辕曜眼中终于透出一丝亮光,他看向鬼手,用极度冰冷的声音问:“若有万一,你可能补救?”
鬼手瓮声瓮气地回答,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回殿下,马车冲撞只是障眼法。为确保万无一失,属下会在街道两侧的阁楼上,提前安排好三名顶尖的弓箭手。一旦马车失手,他们会用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箭矢,在混乱中取她性命。此毒发作迅猛,状似恶疾,便是宫中最好的仵作,也只会以为她是死于冲撞后的并发急症。”
“好!很好!”轩辕曜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笑容却扭曲而狰狞,“就这么办!记住,本宫要的是一个结果,一个万无一失的结果!此事若成,你们二人皆有重赏!若有半点差池……”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疯狂杀意,足以让整个密室的温度再降几分。
“请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辱命!”鬼手沉声领命,抱拳的手指骨节分明,透着一股能轻易捏碎人咽喉的力量。
冯源更是磕头如捣蒜,连声道:“奴才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定让那慧安县主,有去无回!”
一场针对慧安县主的阴毒杀局,就这样在幽暗的密室中悄然成型。
然而,策划者们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周密之中,却不知,当晚,一只不起眼的信鸽便扑腾着翅膀,从东宫附近一个毫不起眼的杂货铺顶楼飞出,如一滴墨迹般,迅速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慧安县主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洛云曦纤细的手指捻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是用“寒鸦”约定的密写手法写就,只有寥寥数语,翻译过来便是:“东宫异动,鬼手出。目标,城南归途,马与石。辅以毒箭。”
这是“寒鸦”系统中,级别代号为“壁虎”,专职负责盯梢东宫外围动静的眼线传来的最高级别警讯。
“马与石……失控的马车,滚落的巨石么?”洛云曦低声自语,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她脑中迅速构建出整个暗杀场景:以惊马撞车制造混乱与主体伤害,再辅以高处毒箭狙杀,确保一击致命。好一招双重保险的毒计,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让她死。
一旁的石头早已脸色煞白,声音都有些发颤:“主子,这太危险了!太子这是狗急跳墙,疯了!我们必须立刻禀报陛下,并马上取消去济民堂的行程!”
“取消?”洛云曦缓缓摇头,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闪烁着一种猎人终于等到猎物入套的兴奋与决然,“不,石头,为什么要取消?这不正是我等待已久的机会吗?”
她转头看向石头,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跳动:“太子以为他设下的是杀局,却不知,从他动念的那一刻起,他也将自己一同置入了这盘棋中。他想让我死,我偏要让他这场精心准备的大戏,演变成一份将他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可是,主子,这……这风险太大了!万一哪个环节出错……”石头还是无法安心,那是真正的杀局,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风险,永远与收益并存。”洛云曦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微凉的夜风拂面,“我已经给了他太多次机会,是他自己一次次地选择走向深渊。这一次,我便亲手为他掘好坟墓。”
她回过头,眼神中是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安抚着忠心耿耿的下属:“立刻传我的手令给‘魅影’的‘捕蝉’小组,我要一张天罗地网,一张能将东宫所有刺客都网进去,一个都跑不掉的大网!另外,再备一份厚礼,我要亲自去拜访一下京畿卫的贺指挥使。太子想调动力量,我同样可以。”
看着石头依旧紧张的神情,洛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放心,他想看的戏,我一定原封不动地给他演足了。只不过,这出戏的结局,要由我来写!”
夜风卷过京城,带着一丝肃杀的寒意。一场围绕着暗杀与反杀的风暴,即将在明日那看似平静的街道上,用最血腥的方式,震撼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