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落下，露出一张苍白、精致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倦怠感的脸庞。灰蓝色的短发一丝不苟，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计算着一切的笑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鼻梁上那副单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如同冰封的湖面，冷静，深邃，倒映着地下河幽暗的水光和你瞬间绷紧的身影。
「富人」——潘塔罗涅。
愚人众第九席执行官，执掌至冬经济命脉，以财富和谋略着称的男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在夜兰提供的、号称绝对隐秘的“鼹鼠”通道入口？
冲突在百分之一秒内爆发。
你几乎下意识就要元素力全开，剑锋直指。戴因的动作更快，他并未拔剑，但身影已如鬼魅般微侧，将你半护在身后，周身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敌意与戒备，金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牢牢锁定了潘塔罗涅，仿佛一头被侵入领地的远古恶兽。
“呵……”潘塔罗涅却先轻笑出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死寂。他推了推单边眼镜，动作优雅从容，与这阴暗潮湿的溶洞格格不入。“不必如此紧张，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如果我有恶意，此刻对着你们的，就不会是我这张乏善可陈的脸，而是至少三队债务处理人的弩箭和藏镜仕女的镜阵了。”
他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点奇异的磁性，却比这地下河的寒水更冷，字句间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
“潘塔罗涅。”戴因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厌恶，“愚人众的‘鼹鼠’？真是讽刺。”
“渠道只是工具，戴因斯雷布先生。工具没有立场，只看谁出价更高，或者……谁更能带来‘乐趣’。”潘塔罗涅摊了摊手，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你和戴因之间流转，“璃月的天权星确实是个慷慨的雇主，可惜，她对至冬的了解，终究隔了一层。这条通道，从三年前开始，它的‘维护费’就一直是由北国银行匿名支付的。”
你的心猛地一沉。夜兰和凝光提供的退路，从一开始就在对方的掌控之中？这是一个陷阱？
“所以，女皇陛下派你来‘迎接’我们？”戴因冷笑，指尖微微颤动，那枚残破的怀表似乎随时可能从袖中滑出。
“陛下？”潘塔罗涅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不，不。亲爱的陛下日理万机，对两位的到来虽有兴趣，但尚未到需要亲自过问的程度——至少目前如此。”他顿了顿，目光最终定格在你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你怀中那微微发热的齿轮所在的位置，“而我，只是对‘投资’有着超乎常人的热情。尤其是……对能引发‘范式转移’的稀有‘资产’。”
他向前走了一步，无视了戴因骤然提升的敌意，声音压低，如同毒蛇嘶语：“博士死了，但他疯狂实验的数据宝库，却意外地……对某些人敞开了大门。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片段，关于天空岛，关于法则的改写，关于……一个能够扰动‘终焉摹刻’基盘的‘异常变量’。”他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你的胸口，“我对‘变量’本身，以及它可能带来的……‘金融风暴’，很感兴趣。”
“你想做什么？”你握紧了剑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他对话，仿佛在悬崖边行走，每一个字都可能触发未知的危险。
“一场交易。或者说，一场对诸位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投资’。”潘塔罗涅微笑着，“我可以提供你们急需的东西：一个安全的身份，一条直达至冬宫核心区域的路径，甚至是一些……关于女皇陛下‘最终解法’的、无关紧要的边角料信息。而我所要求的回报，微不足道——仅仅是在‘适当’的时候，站在能让我‘看到’的地方。”
“让我们成为你棋盘上的棋子，替你搅乱局势，你好从中渔利？”戴因一针见血，语气中的讥讽更浓。
“互利互惠，戴因先生。您背负坎瑞亚的沉重过往，追寻颠覆秩序的真相；而这位……‘旅行者’，怀揣着连自身都未必清楚的‘钥匙’，渴望终结一切纷争。你们的目标，在某种程度上，与我的‘兴趣’存在交集。”潘塔罗涅的声音充满诱惑力，“没有我的帮助，你们连至冬宫的外环都进不去，就会像两只误入冰原的旅鼠，被巡逻队和自动防卫机关碾得粉碎。想想吧，是选择毫无价值地冻死在这下水道里，还是接受我的‘馈赠’，去赌一个揭开一切的机会？”
地下河的寒气仿佛渗透到了骨髓里。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他给出了你们无法拒绝的条件，却将致命的绳索悄然套在了你们的脖子上。信任一个愚人众执行官，尤其是以狡诈和谋略闻名的「富人」，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他说得对，没有他的帮助，你们几乎寸步难行。
戴因沉默了，金色的眼瞳中无数思绪飞快流转，权衡着利弊与风险。他看了一眼你，又看向潘塔罗涅那深不见底的笑容。
“你的‘馈赠’，代价是什么？”你深吸一口气，问道。
潘塔罗涅笑了，似乎很满意你的直接：“聪明的问题。代价就是……‘观察权’。我会‘看着’你们，通过我的方式。并且，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我或许会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一个对你们而言轻而易举，却对我价值连城的要求。当然，你们随时可以选择拒绝，那么我们的‘合作’就此终止，诸位请自便。”他指了指身后漆黑的地下河，“前提是，你们能从那之后铺天盖地的追捕中活下来。”
赌局已经摆开。筹码是你们的命运和世界的真相。
戴因最终缓缓点头，声音干涩：“带路。”
“明智的选择。”潘塔罗涅转身，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向木筏，“那么，欢迎来到至冬，两位‘投资者’。希望我的这份‘原始股’，未来能带来丰厚的回报。”
木筏在漆黑的地下河中无声滑行。潘塔罗涅站在筏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引导着方向。溶洞顶壁偶尔有冰冷的水滴落下，发出单调的回响。
戴因始终站在你身前半步，保持着最高警戒。你知道，他同意的原因并非信任，而是别无选择，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或许想利用对方情报网的算计。
行程漫长而压抑。潘塔罗涅不再多言，只是偶尔会用那种评估艺术品般的目光扫视你们，仿佛在计算着潜在的风险与收益。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河道尽头是一个隐蔽的码头，连接着一条同样幽暗的金属阶梯，向上延伸，深入山腹。空气中开始混杂着机油、冰雪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上去吧。”潘塔罗涅停下木筏，“阶梯的尽头是至冬宫第三外勤通道的废弃检修口。那里不会有守卫，监控符文也已经被暂时‘调整’了。顺着通道向西走，你们会找到一套符合你们新身份的衣物和通行凭证。”
他递过来两张薄如蝉翼的金属卡片，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复杂的、不断微微变动的纹路。“这是‘临时访问权限’，有效期四十八小时。足够你们在非核心区域活动。记住，不要试图靠近‘永冬大殿’、‘机械蜂巢’或者‘终焉摹刻’的主机房，那里的防御等级……会让你们瞬间蒸发。”
“你要走了？”你接过卡片，触手冰凉。
“我只是一个投资人，亲爱的朋友，并不亲自下场操作。”潘塔罗涅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疏离的冷漠，“祝你们好运。期待你们……搅动风云。”说完，他微微躬身，木筏无声地滑入黑暗的水道，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和戴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绝。
踏上金属阶梯，冰冷的触感从脚底传来。阶梯漫长而曲折，四周是冰冷的合金墙壁，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寒意。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如同巨兽的呼吸。
终于，阶梯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戴因轻轻一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灯光昏暗的通道，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角落里果然放着两个不起眼的包裹。里面是两套至冬中级技术人员的制服，布料厚实，带有基础的保暖符文，以及两枚制式的身份牌，上面的名字和编号显然是伪造的，但工艺足以乱真。
换上制服，冰冷的布料贴着皮肤，带着一种异国的、令人不安的气息。你们将原来的衣物和武器小心藏好。
“跟紧我，尽量少说话。”戴因压低声音，将身份牌别在胸前，率先走入通道。
至冬宫的内部远超想象。它并非传统的宫殿，而更像一座庞大无比、结构复杂的钢铁蜂巢。高耸的穹顶由巨大的齿轮和传导管支撑，墙壁是冰冷的合金或经过特殊处理的坚冰。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随处可见忙碌的自动机关、穿着各种制服的至冬人员匆匆走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效、冰冷、纪律严明的氛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被严寒冻结般的麻木和效率优先的冷漠。
巨大的蒸汽管道沿着墙壁延伸，发出隆隆的声响。偶尔有搭载着研究人员或士兵的悬浮平台无声地从头顶滑过。冰冷的灯光从天花板落下，在地面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依靠潘塔罗涅提供的权限卡和戴因惊人的方向感与潜行能力，你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主要干道和巡逻队，向着西区移动。根据潘塔罗涅隐晦的提示和戴因对能量流动的感知，西区似乎是“终焉摹刻”相关技术的次要实验区，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通道变得越来越狭窄，灯光也更加昏暗。周围出现了一些废弃的实验室和仓库，门上贴着封条。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严厉的呵斥声！
“……能量读数异常！就在这附近！仔细搜查每一个房间！决不能惊扰到‘核心转换’实验！”
是愚人众先遣队的声音！而且听起来数量不少！
戴因猛地拉住你，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堆满废弃仪器的黑暗角落，屏住了呼吸。
一队装备精良的愚人众士兵快步跑过，脚步声在金属通道内回荡。他们似乎在进行某种紧急排查。
“怎么回事？我们被发现了？”你用极低的气声问。
戴因眉头紧锁，摇了摇头，示意你看那些士兵的方向——他们并非朝着你们来的，而是冲向了更深处的一个岔路口。
就在此时，你们藏身的废弃仪器堆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金属摩擦的声响！
戴因的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声音发出的瞬间，他的剑尖已经指了过去，另一只手捂住了可能发出的惊呼。
阴影里，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他的脚边，一个扳手掉在了地上，正是刚才声响的来源。
看起来像个偷溜进来捡废弃零件的小工。
戴因的剑尖没有收回，眼神冰冷地审视着他。少年吓得几乎要瘫软下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你轻轻按下了戴因的手臂，对那少年低声道：“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颤抖着，看了看你，又看了看戴因冰冷的眼神，结结巴巴地用带着浓重至冬口音的通用语小声回答：“我……我叫安东。我、我来找点能卖钱的零件……我妈妈病了……”他眼中满是恐惧和哀求，“求求你们，别告诉巡逻队……”
他的表情不像作假。
戴因收回了剑，但目光依旧锐利：“刚才那些士兵，在找什么？”
“好、好像是什么能量泄漏……西七区那边有个老旧的实验室，一直不太稳定……”安东小声说，小心翼翼地看着你们，“你们……你们不是宫里的人吧？你们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至冬宫里的人，长期生活在这种机械和冰雪的环境中，身上都带着那种特殊的冰冷气息。而你们刚刚从外面进来，确实难以完全掩盖。
“带我们去西七区。”戴因突然道，语气不容置疑。
安东吓得一哆嗦：“那、那边现在很危险！而且被封锁了！”
“带路。”戴因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同时，一枚摩拉弹到了安东手里，金额足够普通家庭生活几个月。
安东看着手里的摩拉，又看看你们，挣扎了片刻，最终对金钱的需求和对母亲病情的担忧压过了恐惧。“……跟我来。我知道一条维修通道，很少人知道。”
他在废弃的仪器后面摸索了一阵，竟然推开了一扇极其隐蔽的、如同墙壁一部分的暗门！后面是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维修管道。
“快进来！”安东催促道。
你们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暗门在身后无声关闭，将外面世界的危险暂时隔绝。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安东拿出一盏小小的、光线微弱的工程灯照明。他在前面带路，动作异常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走这里。
“你经常走这些路？”你低声问。
“……嗯。”安东的声音在管道里带着回音，“宫里很多这种老路，新的自动巡逻队不怎么来。有些老工程师知道，我们这些……找食吃的，也知道。”
七拐八绕之后，安东停了下来，指了指头顶一个通风口栅栏：“下面就是西七区走廊。左边第三个门，就是那个老实验室。不过你们要小心，刚才那些兵可能还没走远。”
戴因轻轻移开栅栏，向下望去。走廊里空无一人，但远处隐约还能听到搜查的动静。他率先悄无声息地落下，你紧随其后。
实验室的门果然贴着封条，但锁似乎有些老旧。戴因用一枚细铁丝般的东西轻易地弄开了它。
门内是一个布满灰尘、摆满了各种老旧实验仪器的房间。正中央，一台造型古怪、似乎与地底能量管道相连的装置正在发出不稳定的嗡鸣，表面偶尔跳动着苍蓝色的电弧，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看来这就是能量泄漏的源头。
而真正吸引你们目光的，是房间角落里的一台老式终端机。它的屏幕竟然还亮着，上面快速滚动着一些残缺的数据流和图像碎片——那图像的轮廓，赫然与天空岛上的“终焉摹刻”以及博士的方舟有几分相似！旁边还散落着几张被遗弃的设计草稿。
戴因立刻上前，尝试操作终端。但大部分数据都被加密或损毁了。
“这是……‘摹刻’的早期试验机？”你看着那台嗡鸣的装置，感到怀中的齿轮再次微微发热。
“看来博士的研究，在至冬宫内早已渗透甚广。”戴因快速浏览着那些无法完全读取的碎片信息，脸色越来越沉，“这些数据……涉及的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法则提取’与‘人格覆写’……”
人格覆写？
你忽然想到天空岛上，那些深渊化的遗迹守卫眼中流转的、与法则方碑相同的符文！难道……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猛地一闪，跳出一个红色的错误提示框，同时，房间内那台老旧装置发出的嗡鸣声骤然变得尖锐刺耳！
“不好！它要过载了！”安东在通风口焦急地低声喊道。
装置表面的电弧疯狂跳动，能量读数急剧攀升！显然，你们的闯入或者戴因的操作，加速了它的不稳定！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区域！
“走！”戴因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拉起你，冲向门口。
但已经晚了。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刺目的探照灯光束和无数支弩箭瞬间对准了你们！
一个冰冷而充满威严的女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发现入侵者！原地跪下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门口，被至少一个小队的愚人众精锐士兵簇拥着的，是一位身姿高挑、戴着镜片遮住一只眼睛、气质冷冽如冰刃的女性执行官——
「仆人」阿蕾奇诺。
她的目光如同最寒冷的冰锥，瞬间钉死在你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