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
冯依云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那个永远以利益为先，冷静到近乎冷血的男人。
冯云亭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看她和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没有任何区别。
他甚至没再多看那两名进退两难的保安一眼，只是将目光落在了顾诚的身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不是愤怒，不是质问，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顾诚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阿玛尼西装，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件租来的戏服，滑稽而可笑。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也失去了炫耀的光芒，变成了一副沉重的镣铐，拷着他卑微的出身。他引以为傲的精英派头，在冯云亭这种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掠食者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顾诚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僵硬得像一块即将开裂的石膏。
冯云亭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便轻飘飘地移开，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他重新看向自己那脸色煞白的妹妹，语气平淡地投下了一颗真正的炸雷。
“张瑞未来会是你的未婚夫，他为什么不能来？”
轰！
整个宴会厅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声音。悠扬的爵士乐戛然而止，宾客们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冯依云和顾诚的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震惊、错愕，以及一丝幸灾乐祸的玩味。
未婚夫？
这三个字像三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冯依云和顾诚的心上。
“哥！你胡说什么！”冯依云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空气，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名媛风度，漂亮的脸蛋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我死也不会嫁给他！我爱的人是阿诚！”
她像一只被激怒的猫，伸出了爪子，却只敢对着空气挥舞，不敢触碰真正的猛虎。
而顾诚，则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委屈，像一个被人当众打碎了所有珍宝的可怜人，那副即将哭出来的模样，足以激起任何女人的保护欲。
冯依云看到他这样，心疼得像是被刀绞，她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顾诚的手，却被冯云亭冷漠的眼神制止了。
“你爱他？”冯云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终于再次看向顾诚，那眼神里的讥讽浓得化不开，“爱他用我们冯家的钱，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精英？还是爱他拿着冯氏集团的投资，为你办了这么一场可笑的庆功宴？”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刀，精准地刺进顾诚最敏感、最自卑的地方，将他那层用名牌和谎言堆砌起来的伪装，剥得体无完肤。
周围的宾客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那些先前还在恭维顾诚的人，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同情和鄙夷。
“原来是个软饭男……”
“我就说嘛，云诚娱乐一个刚成立的小公司，哪来这么大的手笔，闹了半天都是冯家的钱。”
“冯小姐也是可惜了，放着张瑞这种真正的豪门不嫁，偏偏看上这么个货色。”
议论声虽小，却像无数根钢针，扎得顾诚体无完肤。他低着头，没人看见，他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那里面翻涌的不是悲伤，而是被极致的羞辱点燃的，足以焚烧一切的怨毒和阴狠。
张瑞晃了晃杯中的香槟，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走到冯依云面前，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冯大小姐，听见没？大舅哥都发话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今晚这庆功宴，就当是提前庆祝咱们订婚了？”
“你做梦！”冯依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瑞，如果眼神能杀人，张瑞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
“我是不是做梦，你说了不算。”张瑞耸了耸肩，将决定权交给了真正的掌权者。
冯云亭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闹剧，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冯依云，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商量。”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冯氏和张家的联姻，关乎城东百亿项目的归属。这是基石，不容动摇。”
“你的云诚娱乐，是我点头才有的。你嫁给张瑞，它是你冯家大小姐的产业，集团会继续扶持。你拒绝……”
冯云亭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冯依云那张倔强而不甘的脸上，吐出了最后的判决。
“明天之内，我会让财务，抽走投给云诚娱乐的每一分钱。”
“到时候，你的公司会立刻破产，你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没有了冯家，你，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下将冯依云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任性碾得粉碎。
她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她哥哥说得出，就做得到。在庞大的家族利益面前，她的爱情，她所谓的事业，甚至她这个人，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之前还热闹非凡的庆功宴，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公开的刑场。而她和顾诚，就是被绑在刑架上，供人围观的囚徒。
顾诚依旧低着头，身体的颤抖愈发剧烈。冯依云心痛地看着他，以为他是因为这残酷的现实而伤心欲绝。她终于冲破了哥哥眼神的束缚，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掌，用尽全身的力气，无声地传递着她的决心。
她绝不屈服！
然而，她没有看到。
在无人注视的阴影里，顾诚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原本俊朗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悲伤和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平静。他眼底，那片翻涌的血色和怨毒，已经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冯云亭……张瑞……
他将这两张带着傲慢与轻蔑的脸，牢牢刻在了脑海最深处。
他反手握住冯依云的手，力道之大，让她都感到了疼痛。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却又无比清晰地在她耳边说：
“依云，别怕。他们想把我们踩在脚下，我偏不让他们如愿。有我在，谁也别想抢走你。”
冯依云闻言，绝望的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眼泪夺眶而出，这眼泪里，有感动，有委屈，更有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依赖。
她看不到，紧紧握着她的顾诚，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