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动了？”
龙弋一个箭步冲到栅栏边，工兵铲反光面迅速扫过远处林线。他眯起眼，来回调整角度，盯着那片烟柱背后的树冠轮廓。
没有持续晃动。
但他发现，左侧那棵斜松的枝杈比昨天少了两根，断口不齐，像是被重物压过又弹回。
他转头看向蒋雨萌：“你没看错。”
小姑娘一愣：“啊？”
“树是没在动，但有人踩过。能察觉这种动静，说明你脑子比眼睛快。这比啥都强。”
唐芯从高台上跳下来，落地时脚一软差点跪倒，她甩了甩腿：“那咱们还等啥？直接摸过去看看！”
“摸？”姚丽莎不同意，“你是想去给人家当烧烤串儿吗？前脚刚出围栏，后脑勺就得挨冷箭！”
“那你打算一辈子缩在这儿？”唐芯顶回去，“烟都冒成烟囱了，人家早知道我们在这！再不动手，等他们把炮架起来，咱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谁说要跑了？”姚丽莎脖子一梗，“加固围墙、多做几个燃烧弹不行吗？非得拿命去探？”
裴千雅缩在角落，小声嘀咕：“要真是血狼团……上次游轮上那种火力，咱们这点东西，挡不住三分钟……”
白露抬手拍了下石台：“都闭嘴。”
她摊开树皮图，炭条点在西北方位：“烟从间歇变连续，不是失误，是故意让人看见。说明对方已完成联络或集结，现在进入展示阶段。这不是求救信号，是宣示——‘我来了’。”
龙弋点头：“而且选这个方向，十五公里外，正好卡在季风上风口。火烟能飘到我们这儿，我们的味儿却吹不到那边。对方很懂地形。”
“所以呢？”姚丽莎问，“他们想干啥？”
“要么试探反应，”龙弋说，“要么……已经在路上。”
唐芯握拳：“那就先下手为强！我去！我体力最好，还能爬树侦察！”
“你去送死？”龙弋打断，“你认得出陷阱布置规律吗？分得清战术撤退和诱敌深入吗？走两步就被套住，回头还得我去捞你。”
唐芯张嘴想辩，又憋了回去。
“我不是不信你们。”龙弋拄着拐，在地上划拉出三道线，“记住三条：第一，不主动接触；第二，不放松防御；第三，不停止监视。叫它‘三不原则’。”
“听起来像龟壳宣言。”姚丽莎嘀咕。
“龟壳活得久。”龙弋瞥她一眼，“野猪那一撞，差半寸我就废了。你们谁想替我躺地上三个月？”
没人吭声。
“我们六个人，没后援，没补给，伤一个少一个。”他顿了顿，“我不想再看到谁抱着别人哭着喊名字。”
白露低头看着自己画的图，忽然开口：“我们可以升级警戒系统。用细藤绑响铃，埋在陷阱外围当红外线。晚上双人守高台，每两小时换岗。熏肉全搬进地窖，别再挂在外面招事儿。”
龙弋点头：“行。再加上一条——所有燃烧弹重新测试射程，标记有效距离。万一真打起来，不能扔了个哑炮还觉得自己威风。”
命令一下，各人立刻动了起来。
唐芯爬上了望台接班，这次带了个小水囊，时不时润口。蒋雨萌蹲在栅栏边，手里攥着一根红布条，眼睛死盯远处烟柱节奏。
姚丽莎翻出所有燃烧弹，一个个检查药粉结块情况，嘴里念叨：“这要是炸一半熄火，还不如放个屁管用。”
裴千雅打开医疗包，把药品分成两个防水袋，一边装止血粉、绷带，一边塞进盐粒和简易夹板。分完还不放心，又拿布条系了个活扣，确保一扯就开。
白露则拿着炭条在新树皮上画防御升级图，标注绊线位置、投掷点、撤离路线。画到一半，抬头问龙弋：“如果他们真逼近，第一波反击由谁带队？”
龙弋没答，反而走到火塘边坐下，拿起獠牙匕首开始打磨。
刀刃在石头上来回推拉，发出沙沙声。
他脑子里过着两种画面：血狼团的突袭风格——快、狠、不留痕迹；而眼前这烟柱，讲究节奏、方位、可视性，更像是某种标记。
他停下动作，低声说：“不像雇佣兵的手笔。”
白露走过来，蹲在他旁边：“你觉得……是博士？”
“不好说。”他继续磨刀，“但如果是血狼，早就摸黑杀过来了。不会烧一堆火等着被人发现。”
白露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打算亲自去看看？”
龙弋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没抬头，只说了句：“如果三天内烟不停，我就得走一趟。”
“你腿呢？”白露声音压低，“还没好利索，走远路会裂口。”
“我知道。”
“那你还要去？”
“我不去，谁去？”他终于抬眼，“你们谁能把侦察做到滴水不漏？谁能判断对方有没有埋伏圈？谁能在被抓后一声不吭？”
白露咬住嘴唇，半晌才说：“你要活着回来。”
龙弋笑了笑：“这里……等我指挥。”
白露起身，接过他递来的工兵铲，没说话，轻轻放在自己铺位旁。
夜深了。
龙弋坐在火塘边，背包摊在地上。他正用牙咬着针线，一针一针缝补断裂的肩带。
姚丽莎路过时，悄悄把一块烤得焦脆的肉饼塞进行李夹层，转身就走。
裴千雅轻手轻脚放下一条厚实的护膝，用的是之前鞣好的软皮，内衬还垫了草绒。
唐芯在门口立了三支新削的木矛，矛尖磨得发亮。她站在那儿看了会儿，低声说：“等你回来教我怎么用。”
蒋雨萌抱着那只捡回来的小鸟，靠在墙角，轻轻哼着歌。小鸟歪着头，翅膀微微颤动。
龙弋低头看着手中即将缝合的最后一针。
线有点短。
他用牙一扯，打了个死结。
火光映在他脸上，影子投在岩壁上，像一座沉静的山。
远方的烟柱依旧笔直，黑得刺眼。
他盯着那方向，右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