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螺旋桨声由远及近，轰鸣撕开了岛上的寂静。沙尘被气流卷起，打在脸上有点疼。
裴千雅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口袋，确认那块“记忆光盘”还在。她没说话，只是跟着队伍往空地走。唐芯回头看了一眼武器架的方向，脚步顿了一下，又快步跟上。姚丽莎走在最后，箱子拉链半开着，她没再提镜子的事，但手一直按在包上。蒋雨萌低着头，几乎是一步一停，像脚底粘了泥。
龙弋走在最前面，背包压着肩，军刀挂在腰侧。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五个人的脚步越来越慢。他知道她们在拖时间。
舱门打开，救援队员挥手示意登机。白露第一个迈上去，转身伸手拉裴千雅。唐芯一把抱起蒋雨萌就往里走，动作干脆。姚丽莎最后一个上，坐下时还扭头看了眼营地方向。
舱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机舱内灯光亮起。没人系带子，全都盯着舷窗。
直升机缓缓离地，地面迅速变小。火塘的灰烬、木屋的骨架、那块放投影的石头……一点点缩成黑点。龙弋靠窗坐着，眼睛没眨一下。他看到他们挖的排水沟，看到唐芯砍倒的第一棵树，看到蒋雨萌喂兔子的那片草地。
白露慢慢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手指有点凉，但抓得很紧。
机舱内，姚丽莎靠着椅背望向窗外翻涌的海面；唐芯低头看着战术靴上的裂口——那是上次踩陷阱时留下的痕迹，她伸手摸了摸又放下，转头看向抱着膝盖、眼睛红红的蒋雨萌，立刻将她搂住安慰；裴千雅闭眼间，唐芯甩汗砍树、白露暴雨挥旗、姚丽莎修好信号器时咧嘴笑、龙弋立于毒雾前的背影一一浮现；白露轻声问：“下次，我们还来吗？”龙弋盯着窗外，直到荒岛变成海面上的一抹暗色轮廓，才说：“这里，永远欢迎我们。”
白露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但眼神亮了。
姚丽莎把脸转向另一边，假装在研究舱壁的按钮。她手指碰了碰安全带卡扣，又收回来。
唐芯松开蒋雨萌，坐直身体。她看着自己手上的茧，那是劈木头、拉绳索磨出来的。以前她觉得这些疤很丑，现在却想留着。
裴千雅没再摸口袋。她知道光盘不会丢，就像那些事也不会消失。
蒋雨萌把脸埋进膝盖，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唐芯又搂了她一下，这次没说话。
直升机平稳飞行，机舱内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裴千雅想起昨天晚上，她做完光盘后阳光照在石头上的蓝光。现在那块石头应该还在原地，也许已经被雨水打湿，也许有蚂蚁爬过它的表面。
但她知道，只要她把手放在胸口，就能感觉到它在。
唐芯看着窗外的云层，突然冒出一句：“我以后还能不能用战术棍打人？”
“不能。”白露回了一句。
“我就问问。”
“问也不行。”
姚丽莎哼了一声：“等回了城市，你连树都见不着。”
“谁稀罕树。”唐芯撇嘴，“我是说战斗。”
“你打谁？”姚丽莎翻白眼，“地铁抢座？”
“我可以当保镖。”唐芯挺胸，“龙哥缺人不？”
龙弋没理她。
白露笑了下，又望向窗外。海天交界处，荒岛已经看不见了。
她终于松开龙弋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我们真的走了。”她说。
没人回应。
裴千雅低头看安全带，带子有点皱。她慢慢把它捋平，扣好。
蒋雨萌抬起头，眼睛还有点肿。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进嘴里。这是最后一颗了。她本来想留到落地时吃，但现在不想等了。
姚丽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唐芯数了三遍安全带卡扣，确认锁死了。然后她把手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龙弋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他记得第一天醒来时，也是这样的光，照在游轮残骸上。
那时候他以为这只是任务。
现在他知道不是。
白露靠过来一点，头轻轻蹭了下他的肩膀。她没说话，但龙弋感觉到她在笑。
他没动。
蒋雨萌咽下糖果，舔了下嘴唇。甜味还在。
姚丽莎突然睁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闭上。
唐芯解下战术棍抱在怀里，又绑回腰带。
直升机平稳飞行，引擎声成了背景音。
白露轻声说：“我想回去洗个热水澡。”
“我也想。”裴千雅接话。
“我想睡整晚不被打扰的觉。”蒋雨萌说。
“我想泡个红酒浴。”姚丽莎说。
“我想打架。”唐芯说。
“别想了。”龙弋终于开口，“先适应城市。”
“城市有什么难的。”姚丽莎睁开眼，“不就是人多、吵、不能随便掏刀吗？”
“你还想掏刀？”白露笑。
“防身不行啊？”
“不行。”
“真没劲。”
唐芯低头看战术棍，忽然说：“其实岛上也没那么糟。”
“你之前不是天天喊累？”裴千雅问。
“累是累，可……”唐芯顿了顿，“活得明白。”
“什么意思？”蒋雨萌歪头。
“知道自己能干啥。”唐芯握紧棍子，“不是只会跳舞。”
其他人安静下来。
白露看向龙弋：“你也活得明白了吗？”
龙弋看着窗外，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在海面一处波纹上。
“活明白了。”他说。
白露没再问。
蒋雨萌靠在唐芯肩上，慢慢闭上眼。
姚丽莎把口红从包里拿出来，拧开看了看，又合上，塞回去。
唐芯把战术棍绑回腰带，咔哒一声扣紧。
龙弋调整了下坐姿，军刀贴着大腿，沉甸甸的。
白露轻轻靠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