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需总备司的衙门,设在了京城东郊,紧邻三大营的旧仓场。皇帝大手一挥,将这片地连同几十座废弃的仓库全都划给了黛玉。不过半个月,这里就已焕然一新。
原本蛛网遍布、鼠蚁横行的仓库,被彻底清扫干净,地面铺上了防潮的青石板。黛玉按照系统兑换出的仓储管理图纸,将库房分门别类,粮草区、兵甲区、药材区、铁料区……每区又细分成数十个货架,统一编号,挂上标签。一本本崭新的账册取代了过去混乱的旧账,出入库登记、损耗盘点、定期审计,所有流程清晰得令人发指。
这日,北静王水溶奉了兵部之命,前来“观摩学习”。他领着几名将官,在巨大的仓库里转了一圈,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客气,逐渐变成了震惊。
“郡主,这……这法子是何人所授?简直是鬼斧神工!”水溶指着一排排标记着数字和代码的货架,由衷赞叹。过去军中仓储,全靠仓管的记忆和一本烂账,找一批箭矢,能在库里翻上半天。如今,只需按图索骥,一刻钟就能调拨一个营的装备。
黛玉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报表,淡然道:“不过是些整理收纳的小技巧,王爷过奖了。效率比过去提升了多少?”
她身旁一位从兵部调来的老司务官,激动地回答:“回郡主,何止是提升!是飞跃!过去盘点一次大仓,至少要一个月,还错漏百出。如今用您的‘网格盘点法’,三人一组,三天就能盘完,账目分毫不差!”
水溶听得连连点头,看向黛玉的眼神,敬佩之中又多了几分探究。这位镇海郡主,脑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惊世骇俗的东西?
相比于这边的热火朝天,衙门后院的一间雅致厢房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大哥,再来一杯!这……这他娘的才叫日子!”贾赦满面红光,举着酒杯,舌头已经有些打卷。
他对面的贾珍,一手搂着个新买来的丫鬟,一手抓着只烧鸡,吃得满嘴流油。“就是!谁爱去前头闻那股汗臭味。咱们哥俩在这儿喝茶听曲,替林丫头镇着场子,这就是天大的功劳!”
两人被安排了“协理官”的虚职后,每日踩着点来,进了专为他们准备的院子便大门一关。黛玉也果真不管,只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比他们在府里还舒坦。两人只当是黛玉怕了他们国公的身份,愈发得意忘形。
他们不知道,在门外廊下,一名身穿青布衫,面无表情的账房先生,正一笔一划地在簿子上记录着。
“辰时三刻,贾赦、贾珍二位协理官入衙,携带‘醉仙楼’烧鸡两只,‘杏花村’佳酿一坛。”
“巳时一刻,传唤小厮于院内赌钱,输银三两二钱。”
“午时,酒后喧哗,贾赦放言,郡主不过是仗着他贾家的势……”
账房先生写完,面不改色地合上本子,上面已经密密麻麻记了十几页。这些“黑材料”,郡主说了,留着以后有大用。
忙碌而充实的日子过得飞快,黛玉运筹帷幄,逐渐将这个庞大的军需系统完全掌握在手中,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
黛玉刚处理完最后一批来自边关的军需申请,正准备歇下,卫若兰却领着一个面生的老太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老太监穿着最不起眼的灰色袍子,低眉顺眼,进门就行了个大礼,一言不发,从袖中取出一个食盒,恭敬地呈上。
“这是?”黛玉蹙眉。
“是……是宫里贵人赏的宵夜。”老太监声音沙哑,头垂得更低了。
卫若兰上前打开食盒,里面只放着一碗普普通通的燕窝羹。她用银针试过,又亲口尝了一点,确认无毒,才端到黛玉面前。
黛玉没有动,目光却落在了食盒的夹层里,那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她向卫若兰使了个眼色,卫若兰会意,不动声色地从夹层里抽出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绢布,递了过去。
老太监自始至终,身子都未动一下,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黛玉展开绢布,瞳孔猛地一缩。
雪白的绢布上,只有一个字,字迹潦草而惊惶,是用血写成的——
“毒”。
这字迹她认得,是元春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黛玉握着绢布的手微微颤抖。宫里出事了!元春正在用这种方式向她求救!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瞬间,眼前忽然弹出了熟悉的系统光幕。
光幕之上,代表着王朝气运的【命运图谱】正发生着剧烈的变化。那几条与她关系密切的金色丝线中,代表着北静王水溶和另一位身份尊贵之人的线条,竟在迅速变得暗淡,丝线之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层不祥的黑气,如同跗骨之蛆。
紧接着,一行猩红的大字在图谱上方浮现。
【新危机任务触发:东宫暗潮!】
【任务目标:拯救太子性命,稳定国本。】
【失败惩罚:北静王派系覆灭,国运值-20,宿主将被卷入夺嫡失败的清算!】
太子!
黛玉瞬间明白了那条变得暗淡的尊贵丝线代表着谁。元春的血书,系统的警示,两件事叠在一起,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有人要对太子下毒!
黛玉缓缓合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她抬头看向那依旧跪在地上的老太监,声音平静得可怕:“东西我收到了。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知道了。”
老太监如蒙大赦,重重磕了个头,倒退着出了房间,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郡主,这……”卫若兰看着那个血字,脸色发白。
“别慌。”黛玉将绢布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雁门关的敌人,是看得见的刀枪。可这皇宫深处的敌人,却是一杯看不见的毒酒,一根淬了毒的银针。这一次的对手,远比草原上的蛮族要阴险、要致命得多。
夺嫡之争,自古以来就是最残酷的绞肉场。她本不想掺和,可元春身在其中,北静王与太子交好,她早已被无形地绑上了太子的战车。
如今,退无可退。
一旦太子倒下,接踵而来的清算,会将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拖入深渊。她好不容易为贾府争来的一线生机,也会瞬间化为乌有。
黛玉握紧了窗棂,指节泛白。
“传我命令。”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备车,我要立刻去一趟北静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