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江雾,将牙岛石窟内忙碌的人影拉得修长。王五带着士卒们将最后几箱白银搬上篷船,郑四海站在船头,望着这批训练有素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钦佩。
杨芷幽站在石窟入口处,晨风拂动她的裙摆。她望着整齐码放的物资,轻声道:这些...该如何处置?
陈远刚检查完一门六磅炮的炮膛,闻言直起身。这几日的奔波在他脸上刻下了疲惫,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明如初。你是它们名正言顺的主人。
正因为是主人,才更要请教。她向前一步,目光恳切,这一路行来,我见识了你的谋略。这些财物既是机遇,也是祸端。
她顿了顿,声音渐轻:我需要你的谋划。
陈远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心头莫名一紧。这个本该养在深闺的东王郡主,如今却要在这荒山野岭为生死存亡费尽心神。他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划出几道线:
十万两白银,二百支洋枪,十门火炮。独吞必死,必须化整为零,借力打力
他在沙地上画出四个区域:
第一路,取三万两现银,一百支洋枪,五门火炮,上交湘军。
杨芷幽睫毛微颤:献给湘军?
正是。陈远语气沉稳,刘守备为何敢觊觎这笔财富?因为他认定你我势单力薄。我们偏要告诉他,这块肉已经送到了湘军的餐桌上。
他望着她疑惑的眼神,耐心解释:湘军得了这批军火,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江口镇。刘守备若是聪明人,现在该想的是如何自保,而不是继续追杀我们。
第二路,取两万两现银与剩余火器,藏于栖霞谷。此地偏僻隐秘,是你我最后的退路。
第三路,取价值三万两的药材布匹,派人往岳阳购置产业,建立联络点。
他心中雪亮,作为穿越者,他清楚地知道岳阳在未来数十年都将作为湘军的重要据点。在此处布下暗子,不仅是为了眼前,更是为了长远的布局。
第四路,树枝在沙地上重重一顿,剩余两万两现银,由你亲自掌管,作为重启海外贸易的本钱。这条商路是你父亲留下的根基,必须由你亲自执掌。
杨芷幽凝视着沙地上的图案,却缓缓摇头:
陈兄的谋划确实周全。但若要长远立足,我们还需要一件更重要的东西——眼睛。
陈远目光一凝:眼睛?
不错。她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坚定,我父亲留下的,不止有海外的船,还有湘军腹地里的眼线。其名册与联络之法,唯我一人知晓。
陈远心头一震。一个潜伏在湘军腹地的情报网络,其价值确实远超十万两白银。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忽然意识到她肩上担负的重量。
我明白了。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但长沙毕竟是湘军腹地,你......
正因是湘军腹地,才最安全。杨芷幽冷静分析,刘守备的势力出不了江口镇。在长沙,我反而能隐身于市井。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木质令牌:这是商行的信物。往后商行与靖安哨之间的往来,可凭此令对接。
陈远接过令牌,触手生温。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份托付的重量。这个女子,正在把她的全部身家性命都交到他手上。
等我从长沙回来......她突然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有些话,想当面与你说。
陈远心头猛地一跳。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他忽然觉得手中的令牌有些烫手。这些时日的生死与共,早已在他心中种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路上珍重。他最终只说出这四个字,却觉得比千言万语还要沉重。
杨芷幽将一枚青玉玉佩塞进他手中:这是周叔转交的,说是危急时可去武昌寻观云先生。
她抬眸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登上马车。帘幕落下的瞬间,陈远看见她唇角那一抹浅浅的笑意。
马车声渐行渐远。陈远摩挲着手中的令牌与玉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女子的安危已经牵动着他的心绪。
选几个生面孔,扮作流民混进江口镇。他对王五吩咐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我要知道刘守备接下来的每一步。
哨官是要?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陈远望向江口镇方向,眼神锐利如刀,既然他执意要与我们为敌,那就让他尝尝被动挨打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