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茅八角并未在悬济峰久留。捏碎“影符”令牌,释放出挑衅信号后,他并未等待可能的回应,而是化作一道几近无形的遁光,悄然来到了青竹峰。
青羽真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竹楼外的禁制无声敞开。楼内,茶香袅袅,青羽真人正坐在蒲团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走进。
“坐。”青羽真人指了指对面的蒲团,为他斟上一杯灵茶,“坊市之事,我已知晓。做得不错,雷霆反击,方能震慑宵小。”
茅八角坐下,接过茶杯,并未因称赞而自得,沉声道:“师尊,弟子此举,是否过于冲动,打乱了您的布置?”
青羽真人微微摇头:“谈不上布置。与玄玑一系的博弈,本就在明处暗处同时进行。你此番展现实力与决断,是好事,至少让许多人看清,你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玄玑那边,反而会因此更加投鼠忌器。”
她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不过,你也需明白,你此举,也将自己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玄玑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如此削他颜面,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明的、暗的,后续手段只会更加凌厉。”
茅八角点头:“弟子明白。所以弟子前来,想请教师尊,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被动防守,绝非长久之计。”
青羽真人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能想到主动破局,很好。那你可知,玄玑为何能屡次针对你,甚至能动用执法堂的力量?”
茅八角沉吟道:“因其在符院势力根深蒂固,且与执法堂部分高层利益勾结?”
“这是其一,但非根本。”青羽真人放下茶杯,声音清冷,“根本在于,‘势’在他那边。”
“势?”
“不错。”青羽真人解释道,“在宗门大多数人看来,乃至在部分高层看来,玄玑是符院副院长,德高望重,代表的是符院乃至宗门部分秩序与规则。而你,即便天赋异禀,也只是一个弟子,一个‘挑战者’。他打压你,可以披着‘维护门规’、‘考察心性’甚至‘保护天才不过早夭折’的外衣。这便是他的‘大势’。”
“你之前被动接招,无论是有理还是无理,在旁人看来,都像是在这‘大势’下的挣扎。即便你占理,也会被这‘大势’慢慢磨掉。”
茅八角若有所思。确实,之前万药园一案,他明明是被陷害,执法堂却可以无限期拖延,便是凭借这种“势”。
“请师尊指点,弟子该如何破此‘势’?”茅八角虚心求教。
青羽真人眼中精光一闪:“破局之道,在于‘借势’与‘立势’!”
“借势,便是借宗门规则之势,借人心向背之势,借更高层力量之势!玄玑能借执法堂的势压你,你为何不能借宗门律法、借掌门一脉、借诸多中立长老关注之势反压回去?”
“立势,便是树立你自己的‘势’!你不再是那个需要师长庇护的天才弟子,而是宗门未来的栋梁,是能独当一面、甚至能影响一方格局的金丹后期大修士!你要让所有人看到你的价值,看到支持你比打压你,对宗门更有利!”
她看着茅八角,语气加重:“譬如这次坊市刺杀,你不仅要以雷霆手段反杀,更要借此将事情闹大!不是让你去执法堂吵闹,而是要层层上报,直接禀明掌门!言明有外部势力勾结宗内败类,欲扼杀宗门天才,质疑宗门防护,请求彻查!将个人恩怨,上升到宗门安全与未来的高度!”
茅八角闻言,只觉豁然开朗!他一直想着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如何与玄玑等人斗法,却忽略了可以利用的更大平台和规则。
“弟子明白了!”茅八角眼中光芒亮起,“个人的对抗,永远处于下风。唯有将矛盾提升,借宗门大势碾压,方能破局!”
“正是此理。”青羽真人颔首,“玄玑他们行事,终究上不得台面。一旦将其暴露在宗门高层的注视下,他们的许多手段便不敢再用。而你,茅八角,你如今的价值,值得宗门高层为你施加压力,整顿内部!”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此举亦有风险。会将你与玄玑一系的矛盾彻底公开化、白热化。但以你如今实力,已无退路,唯有勇猛精进,借势而起!”
“弟子不怕风险。”茅八角语气坚定,“唯有横扫荆棘,方能证我大道!”
“好!”青羽真人满意点头,“除此之外,你自身之‘势’亦需加强。修为是根本,但并非全部。你可多与器堂、丹堂交好,悬济峰本就是你根基。若能展现你在符道之外的更多价值,例如助器堂炼器、助丹堂炼丹,甚至若能对宗门某项重要事务有所贡献,你的‘势’自然会越来越强。到时,即便没有确凿证据,宗门为了保住你这份‘价值’,也会主动帮你清除障碍。”
茅八角深深一揖:“多谢师尊指点迷津!弟子知道该如何做了。”
青羽真人的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为他指明了方向。不再局限于与玄玑一系的缠斗,而是要以更广阔的视野,借助宗门规则和自身价值,堂堂正正地碾压过去!
离开青竹峰时,茅八角心中已有定计。
他首先返回紫霄峰洞府,并未休息,而是铺开符纸,以千年冰蚕符纸和星辰砂灵墨,开始绘制一份措辞严谨、证据清晰的“陈情书”。他将万药园案件疑点、坊市遭遇刺杀的过程、对方动用阵法与三名金丹刺客的细节,以及那枚“影符”令牌的残留气息(他已用留影石记录),一一列明。
他不是去哭诉,而是以一名宗门核心弟子的身份,向掌门及诸位核心长老,陈述事实,表达对宗门内部安全与执法公正的忧虑,并正式请求宗门高层介入调查,肃清内奸,还宗门朗朗乾坤!
这已不是个人申诉,而是关乎宗门秩序的“上书”!
书写完毕,他以自身法力烙印,确保无法伪造。随后,他并未通过常规渠道递交,而是直接来到了掌门主峰之外,求见值守的传功长老!
他要确保这份“陈情书”,能直接呈送到宗门最高层面前!
当茅八角的身影出现在掌门主峰,并递上那份法力氤氲、事关重大的“陈情书”时,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宗门高层。
许多原本持中立或观望态度的长老,都首次真正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屡创奇迹的年轻弟子。
他们看到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天赋杰出的后辈,更是一个懂得利用规则、敢于向不公发起挑战、并且拥有足够实力支撑其行为的……未来巨头!
茅八角的“势”,在这一刻,开始悄然凝聚。
而符院密室内,接到消息的玄玑真人,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没想到,茅八角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直接绕开了执法堂,将事情捅到了掌门面前!
“好一个茅八角!好一个借势立威!”玄玑真人咬牙切齿,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棘手与不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茅八角之间的争斗,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凶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