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工作室只剩两盏台灯撑着光，暖黄的光晕把黑暗割出块小角落，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飘在空气里，带着股熬出来的沉滞。
李将来揉了揉发涩的眼，指尖无意识蹭过桌角——那枚创可贴还沾着点碘伏印子，是白天给苏念贴伤口时剩下的，边角被指尖磨得发毛。
周磊端着杯速溶咖啡走过来，杯底没化开的糖粒晃着，在桌面磕出细碎的响。
“还揪着流程表不放？”周磊把咖啡搁他手边，瞥见他手机屏幕停在苏念的聊天框，输入框里的字删了又改，最后只剩片空白，“苏念送回学校了？没起疑吧？”
李将来端起咖啡抿了口，苦得眉峰皱成疙瘩，喉结滚了半天才开口：“送回去了，周浩发威胁短信的事，没敢提。”
指尖在桌下攥了攥，仿佛还能摸到白天捏手机时，壳子硌在手心里的硬邦邦的触感。
周磊拉过椅子坐下，打火机“咔哒”一声亮了，火星在黑暗里闪了下又灭，烟味混着咖啡香漫开：“你就是太绷着，苏念不是那种遇事儿就躲的人，跟她说说未必是坏事。”
“正因为她不躲，我才慌得厉害。”李将来转头望向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压得人胸口发闷，“我害怕她每一次犹豫的背后，都藏着离开的预演。”
他把咖啡杯捏得发颤，热气糊了指尖，眼前忽然晃过白天雨里的画面——苏念摔在水泥地上，膝盖浸着血，缩在雨里像只被淋透的小猫，眼眶红得吓人。
“那天她摔在雨里，我回头看见她那样，心像被人攥着拧，疼得喘不过气。”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我总想着护着她，躲赵芬的骂，防周浩的阴招，可偏偏是我的‘保护’，让她跟着受委屈、担惊受怕。”
“周浩那条短信，你没忘吧？”李将来摸出手机，短信早删了，可那些字像刻在脑子里，字字扎人，“他拿苏念要挟我，还摸清了工作室欠设备款、资金周转难的底细，摆明了要在路演上动手脚。”
烟蒂被他按灭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瞬间熄灭，“我怕路演出岔子拿不到投资，工作室垮了倒没什么，就怕他疯起来，把苏念扯进这摊浑水里，让她跟着我遭罪。”
周磊沉默了会儿，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沉实：“路演的技术环节我盯死，参数再核对三遍，资金的事我再找朋友凑凑，苏念那边……”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李将来打断他，眼神透着股狠劲，又藏着慌，“她已经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赵芬上周还堵在学校门口骂她，我不能再让她跟着提心吊胆——万一她觉得累了，想走……”
话没说完就卡住了，指尖狠狠按在眉心，那画面光是想想，就疼得他胸口发紧。
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眼底堆着的红血丝，睫毛垂下来时，投出片浅浅的阴影，藏着没说透的慌。
白天苏念靠在他怀里哭着说“一起扛”时，他胸口暖得发烫，可转头瞥见街角周浩那辆没开灯的黑车，那点暖意瞬间被冷水浇透。
他怕自己拼尽全力搞路演，最后还是护不住她，怕给不了她安稳日子，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路演那天，你帮我盯紧点苏念的动向。”李将来拿起笔，在流程表“投资人对接”栏圈了圈，笔尖顿得用力，纸页被戳出个小坑，“别让她靠近会场，周浩的目标是我，不能让她成了筹码。”
周磊点了点头，把自己那杯没动的咖啡推过去——他知道，李将来心里的石头，得等路演结束、威胁解除，才能真正落地。
深夜的工作室又静了下来，只剩键盘声偶尔跳出来，撞碎空气里的沉滞。
李将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创可贴，心里默念：苏念，再等等我，等过了这关，我一定给你一个不用慌、不用躲的安稳未来。
可眼底的担忧没散，他不知道这场赌上一切的路演能不能成，更不知道，苏念会不会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