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对着眼前一锅焦黑粘稠、散发着刺鼻焦糊味的失败品，眉头拧成了死结。
他已经在这所谓的宝地折腾了大半天，浪费了不少采集来的药材和口粮，结果却惨不忍睹。
别说滋养经脉了，这东西吃下去会不会拉肚子都是个问题。
石壁下汇聚的微弱地脉灵气似乎确有其事，让他修炼时感觉顺畅了少许，但远达不到谭韫航那“培元糊”立竿见影的效果。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药材配比？火候？还是熬煮的时间？
那个谭韫航，他到底是怎么做的？
林风看着自己沾满药渍和炭灰的手，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事情并非有地方有机缘就一定能成。技巧，同样重要。
他烦躁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难道真要拉下脸去请教那个冷冰冰、惜字如金的家伙？
一想到对方那双平静无波、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林风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那人身上有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疏离，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然而，体内依旧滞涩的经脉和恢复实力的迫切渴望，最终压过了那点不自在。
傍晚时分，林风再次出现在了谭韫航那间偏僻小屋附近。他徘徊了片刻，正犹豫着该如何敲门，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谭韫航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木盆，似乎正要去屋后打水洗漱。他看到站在门外的林风，脚步顿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诧异，仿佛在问“你怎么在这？”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给他清瘦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边，柔和了几分他身上的冷清气质。长发未束，随意披散着，更衬得肤色苍白，眼下那两颗小痣清晰可见。
林风一时有些语塞，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对方这副居家的、毫无防备的模样，与他平日里那副冷硬孤高的形象反差极大。
“谭师弟。”林风干巴巴地开口。
谭韫航静静看着他，等待下文。他没有邀请林风进屋的意思，甚至没有放下手中的木盆，就那么站着，无声地制造着一种距离感。
林风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你今日不去后山熬制那吃食了？”
谭韫航闻言，目光极快地扫了一眼林风沾着药渍的衣角和手指，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了然。他语气平淡：“材料没了。”
林风：“……”果然。
他顿了顿，索性直接说明来意：“我，我今日也试了试，在那石壁下效果远不如你做的。”他语气带着几分挫败和不易察觉的请教意味，“不知谭师弟，可否告知一二诀窍？”
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看着谭韫航，生怕对方直接冷冰冰地回绝。
谭韫航沉默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头，似乎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并无诀窍。火候，时辰，看天。”
这回答等于没说。
林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但谭韫航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林风，忽然道：“你若真想学，明日卯时初，石壁处。”
林风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真的？”
“嗯。”谭韫航淡淡应了一声，似乎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每日那时生火。你看一次，便知。”
说完，他不再多言，端着木盆，绕过林风，径直朝屋后走去。
林风站在原地，心中一阵激动。卯时初，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虽然早了点，但这绝对值得！他连忙对着谭韫航的背影道：“好！明日卯时，我一定到！多谢谭师弟！”
谭韫航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挥了下手，示意知道了。
翌日，天还未亮透，林风便准时来到了瀑布潭边的石壁下。
令他意外的是，谭韫航竟然已经到了。
一堆小小的篝火已经生起，火苗稳定地跳跃着，上面架着那个熟悉的、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的破旧瓦罐。
谭韫航正蹲在火边，专注地看着火候，时不时用一根削好的木棍轻轻搅拌一下罐内的东西。
晨雾尚未散尽，林间带着沁人的凉意。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长睫垂落，在下眼睑投下小片阴影，衬得那两颗痣越发清晰。他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罐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林风，只是微微颔首，便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要寒暄的意思。
林风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一旁安静地坐下，仔细观摩。
他看到谭韫航身边放着几个小陶碗，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处理好的药材、野枣、菌菇还有少量米粒。
每一种材料都清洗得干干净净，切割得大小均匀。
然后，他看着谭韫航以一种近乎苛刻的顺序和时机，将材料一样样投入瓦罐。先是什么，后放什么，搅拌几下，大火烧开还是文火慢熬，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像是在执行一套严密的程序。
空气渐渐弥漫开那种熟悉的、奇异的香气，比他自己胡乱熬煮时纯粹浓郁了不知多少倍。
林风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只是熬个药膳，竟然能有如此多的讲究！这简直比修炼某些武技还要复杂精细！
他忽然明白自己失败在哪里了，这根本不是胡乱弄的，这分明是极其精妙的掌控力！
这个人，他对火候和药材特性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过了许久，谭韫航终于熄灭了火。他将熬好的“培元糊”倒入一个洗净的竹筒中，盖好。然后，他拿起旁边另一个小一号的陶罐，里面是清水，开始清洗瓦罐和工具，并将燃烧后的灰烬仔细掩埋处理，不留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起那个装有“培元糊”的竹筒，站起身。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安静高效得令人发指。
他将竹筒递给林风。
林风一愣：“这是？”
“你的。”谭韫航语气平淡，“看懂了，便自己做。”
说完，他不再多言，背起自己的背篓，转身离去，依旧没有丝毫留恋。
林风握着手中尚带温热的竹筒，看着谭韫航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允许他旁观，没想到竟然直接给了他一份成品？
是了，看他那精准的操作，自己就算看十遍，没有长时间的练习和那种恐怖的掌控力，也根本不可能复制出来。
这人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他打开竹筒，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尝了一口，依旧是那熟悉而有效的滋味。
这一次，林风没有立刻吃完。他抱着竹筒，坐在逐渐明亮的晨光里，看着那处依旧残留着温热灰烬的石壁，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谭韫航，他就像这晨雾一样，看似清晰可见，实则难以捉摸。他冷漠疏离，却又一次次在他需要时提供恰到好处的帮助。他实力低微，却拥有着令人惊叹的奇异技艺。
他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林风发现，自己对这个同门师弟的好奇，已经达到了顶点。
而此刻，早已走远的谭韫航，正平静地穿行在林间小道上。
脑海里，007打着哈欠点评：【啧，宿主，你这标准答案给得真是时候啊。又帮了他一把，又显得自己毫不在意，还顺手甩锅让他自己学，这若即若离玩得飞起。我要是林风，我也得抓心挠肝地想你到底是个啥人。】
谭韫航拨开挡路的枝条，眼神毫无波动。
“维持人设，提供价值，持续制造神秘感。是维持目标兴趣和探索欲的有效手段。”他冷静地分析，“下一步，他应该会开始主动打探我的信息。”
而原主“谭韫航”那透明人般的过去，正好为他现在的变化，提供了最佳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