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亦然。”
三个字,如同惊雷,又似甘霖,在杨璟渊的心湖中炸开、浸润。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谭韫航,那双深邃眼眸中不再有戏谑,不再有疏离,只有一片沉淀了岁月、此刻却为他而漾开的温柔与笃定。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再也克制不住,猛地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抱住了眼前这玄色的身影!
没有实体的冰冷触感预期而来,然而,下一刻,他却结结实实地拥住了一个带着微凉体温、却无比真实的躯体!
杨璟渊愣住了。
谭韫航也微微怔了一下,低头看着将自己紧紧环住的少年,感受到那透过衣料传来的、属于生者的滚烫体温和剧烈心跳,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柔和。
聚阴石、月华精粹、以及方才吸纳炼化的庞大阴气本源,种种机缘叠加,竟让他的魂体在短时间内凝实到了近乎血肉重生的地步!虽非真正复活,却已能短暂地拥有近乎真实的触感。
他迟疑了一下,终是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了怀中这具温暖而颤抖的身体。
玄色的广袖覆在少年略显单薄的脊背上,一种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暖意,悄然在两人之间流淌。
“傻小子。”他低声叹息,带着无尽的宠溺。
杨璟渊将脸埋在他微凉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清冷的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我不是在做梦吧,韫,你真的……真的……”
“真的。”谭韫航肯定地回答,指尖穿过他柔软的黑发,“只是魂体暂时凝实,并非长久之计。”
“没关系!只要这一刻是真的就好!”杨璟渊抬起头,眼眶泛红,却笑得如同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颤抖地触碰着谭韫航的脸颊,那如玉的微凉触感真实得让他想落泪。
“韫……”他喃喃唤着,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
谭韫航任由他动作,目光落在少年亮得惊人的眼眸上,那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千年孤寂,仿佛都在这一眼中得到了慰藉。
他微微低头,额头轻轻抵上杨璟渊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渊,”他唤道,声音低沉而缱绻,“吾之心意,与你相同。只是前路莫测,吾之身份、过往,皆非寻常,你……”
“我不怕!”杨璟渊急切地打断他,眼神坚定如磐石,“无论你是谁,来自哪里,背负着什么,我都跟你一起!我会变强,强到足以站在你身边,为你分担一切!”
少年炽热的誓言,如同最烈的酒,烧灼着谭韫航冰冷了千年的心。他闭上眼,感受着这份毫无保留的真心,终是喟叹一声,将所有劝阻的话语咽了回去。
“好。”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却重若承诺。
两人相拥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依旧残留着阴冷气息的废墟之上,月光为他们披上银纱,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然而,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谭韫航魂体上的凝实感开始缓缓消退,微凉的体温也逐渐回归到魂体特有的虚无。
他松开怀抱,看着眼中流露出不舍的杨璟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鬼门虽封,但余波未平。”
“嗯。”杨璟渊重重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
两人携手,化作两道流光,一玄一青,离开了这片废墟,向着杨家方向返回。
回到杨家小院时,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家族内的混乱尚未完全平息,但护宅大阵已然稳定,幸存的族人正在清理残局,救治伤员。
杨璟渊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胸口的剑璏温热,韫已然回归。
虽然只是短暂的拥抱和交谈,但那份确定彼此心意的狂喜与甜蜜,依旧充盈着他的胸腔,让他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他坐在榻上,回味着方才指尖那真实的触感,韫低沉缱绻的吾亦然,还有那带着微凉体温的拥抱,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傻笑什么?”韫带着一丝无奈笑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开心。”杨璟渊毫不掩饰地回答,指尖轻轻抚摸着剑璏,“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魂体还稳定吗?”
“无碍,消耗虽大,但收获亦不小,静心温养便可。”谭韫航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严肃,“不过,经此一事,恐怕已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
杨璟渊心中一凛,想起那判官鬼王临死前惊恐的呓语。“是因为你出手封印鬼门,还是因为你的身份?”
“皆有之。”谭韫航并未隐瞒,“吾之存在,对于某些层面而言,并非秘密。以往沉寂便罢,如今频繁出手,难免会被盯上。”
“我会保护你的!”杨璟渊下意识地说道,说完才觉莽撞,以他现在的实力,谈何保护?
谭韫航却并未嘲笑他,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愉悦:“好,那吾便等着渊少爷来保护了。”
这带着调侃的回应,让杨璟渊脸颊微热,心中却更加坚定了变强的决心。
“对了,韫。”他想起一事,语气变得认真,“我曾在古籍中看到关于魂玉的记载,据说对魂修有莫大好处,甚至能作为暂时的躯壳。你知道炼制之法吗?或者,可知何处能寻得?”
剑璏那端沉默了片刻。
“魂玉……”谭韫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悠远的怅惘,“知其名者已是寥寥,知其炼制之法者,更是凤毛麟角。那是以魂灵本源,耗费无尽岁月与心血,方能温养出的奇物。可遇,而不可求。”
他的语气有些异样,似乎触及了某些久远的记忆。
杨璟渊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追问。他知道,韫的过去是一本厚重的书,需要他用心,一页一页去翻阅,而不是急于求成。
“无论如何,我会留意的。”他郑重承诺,“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要为你寻来。”
“嗯。”谭韫航轻轻应了一声,带着不易察觉的动容。
窗外,天光渐亮,新的一天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