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寿宴一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层层荡开。谭韫航在宴会上不卑不亢、维护杨家颜面的举动,不仅让外人对这位九姨太刮目相看,更在督军府内部,为他赢得了不少暗中的敬佩。连带着郭砚词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质的转变。
那份因身份而产生的膈应与轻视,逐渐被一种复杂的欣赏与信任所取代。郭砚词开始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后爸,不仅有着惊人的胆识和急智,更对平城各方势力的人情往来、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了如指掌。
偶尔在书房议事,郭砚词甚至会不经意地提及某些棘手的人事或外交难题,而谭韫航总能在一旁看似随意地插上一两句,角度刁钻,却往往能切中要害,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滋生。郭砚词依旧忙碌,但去听雪轩偶遇的次数,却明显增多了。有时是带着难以决断的军务路过,有时是疲惫不堪时想去那里寻片刻清净,有时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只是单纯地想看看那个人。
谭韫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火候已到,是时候,再添一把柴了。
这日晚间,骤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郭砚词处理完手头积压的文件,只觉得头昏脑涨,信步走到院中透气。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疲惫,他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听雪轩附近。
院内隐约有烛光摇曳,还传来细微的、撩动水花的声音。
郭砚词脚步一顿。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出声,而是悄无声息地走到虚掩的院门边,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只见院中那棵最大的海棠树下,放置着一个硕大的柏木浴桶。氤氲的热气在清冷的月光下袅袅升起,模糊了桶中之人的身形。
谭韫航背对着院门,浸泡在浴桶之中。墨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光滑的脊背上,水珠顺着那优美而脆弱的颈线缓缓滑落,没入水中。他微微仰着头,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和一小段白皙的脖颈,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月光如水,勾勒出他肩胛骨的清晰轮廓和那截没入水下的、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氤氲的水汽中,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平日里冷冽的气质被尽数洗去,只剩下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妖异的慵懒与媚态。
郭砚词的呼吸骤然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他猛地别开视线,脸颊如同火烧,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自小腹升起,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他怎么会……怎么会看到这般景象?!
就在他心神剧震、准备仓皇逃离之际,浴桶中的谭韫航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轻轻侧过头,眼尾余光扫过院门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弧度。
他没有惊慌,没有遮掩,反而就着侧头的姿势,抬起一只如玉般的手臂,指尖轻轻拨弄着漂浮在水面的花瓣,声音带着一丝被水汽浸润后的慵懒沙哑,如同羽毛般搔刮在人的心尖上:
“外面的风凉,少爷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郭砚词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他竟然知道自己在外面?!
一种被当场抓包的窘迫和一种更深层次的、被看穿心思的慌乱,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谭韫航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的尴尬,依旧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水花,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
“还是说少爷怕看了不该看的,长针眼?”
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和勾引意味。
郭砚词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那属于年轻人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他猛地转过身,推开院门,大步走了进去!
“我有何不敢?!”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如同实质,灼灼地钉在浴桶中那个依旧从容的身影上。
谭韫航终于完全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他。水汽朦胧中,他那张绝世容颜愈发清晰,凤眼微挑,眸光流转间带着氤氲的水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情。水珠顺着他精致的锁骨滑落,没入水下若隐若现的胸膛。
他没有丝毫羞怯,反而微微仰起头,迎上郭砚词灼热的目光,唇角那抹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冶:
“那少爷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更缓,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钩子。
郭砚词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一步步走近浴桶,直到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清冷的、混合着水汽和淡淡药香的独特气息。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看你。”郭砚词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目光贪婪地掠过对方被水汽熏染得泛红的眼尾,那两点殷红的小痣,那微微开启、泛着水光的唇瓣……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俯下身,狠狠地吻住那两片诱人的柔软,想要将眼前这个总是在撩拨他心弦的男人,彻底据为己有!
谭韫航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和挣扎,知道火候已经到了极致。
他见好就收,没有继续挑衅,而是忽然收敛了脸上的媚态,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也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带着一丝极淡的落寞:“少爷还是请回吧。夜深露重,孤男寡男,共处一院,终究于礼不合。”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郭砚词滚烫的心头。
于礼不合?
他们是名义上的继父与继子!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刺,瞬间刺穿了郭砚词被情欲蒙蔽的理智,让他猛地清醒过来!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充满了震惊、懊恼、以及一种深沉的自我厌恶。
他刚才竟然对自己的小爸,产生了那样龌龊的念头?!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谭韫航没有再看他,只是重新转回身,背对着他,将身体沉入水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带着拒人千里之外冷漠的背影。
“少爷,请回。”
逐客令下得清晰而冰冷。
郭砚词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浸泡在月光与水汽中的身影,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压抑的、近乎痛苦的喘息。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了听雪轩。
直到那仓促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浴桶中的谭韫航才缓缓睁开眼。他看着水中自己晃动的倒影,唇角勾起一抹冷冽而满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