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淡定的听着身后人怀疑的声音，从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微微眯了眼，听不出情绪道：“王大夫，对吧？”
“不错，正是老夫。你能知道我的名号，也算有点见识。”
王大夫捋了捋长胡子，瞥了眼林玦年轻的面庞，傲慢地点评道：“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会这般急功好利，竟然连盗窃药方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听说你还师从高神医？可真是丢了他的脸。”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偏偏你还要逞能额外给人开药，瞧瞧这些人，他们的家人全都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有一点仁心吗！”
王大夫指着同知身后又开始捂面哭泣的人群，边说边摇头叹气。
林玦松开踩在官兵脖子上的脚，缓步来到王大夫面前，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着对方瞪视过来的眼睛，好笑道：“王大夫这么说，可是认识我‘盗窃’的失主了？”
“那是自然。”
王大夫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自信道：“这人便就是我的师傅！当年他深受时疫之害，呕心沥血才想出了一个能治疗所有疫病的药方，一直被我珍藏着。”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林玦，忽然捂住胸口，痛心疾首道：“谁知道他老人家呕心沥血之作竟然不知怎的被你偷了去，如今鸠占鹊巢，白白抢了我师傅的功劳，你可还有半点廉耻！”
林玦都听笑了，反问道：“既然有药方，那你为何一直不拿出来，偏偏等我治好了病才突然跳出来。难道你舍不得献出这药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天下百姓深受其害吗！”
“这，这当然是因为药方被你偷走了！”王大夫额头冒出一层热汗，镇静道：“若非如此，我怎么会迟迟不拿出药方来救治百姓！”
林玦这回真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悠悠叹了口气，抬眸无语道：“王大夫这话真有意思，祖传的药方，竟然愣是没有一个人记住，还非要最开始的那张纸吗？”
“这是因为我师傅有言，只有关键时刻才能看到药方，我自然一直谨记。”
王大夫胡乱扯了个借口，已经发觉林玦不仅不是个容易唬住的孩子，还颇为难缠，不动声色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看着对方还要继续质问，抢先一步开口道：“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提药方本身，是不是已经心虚了？”
“好吧，那我就只问最后一个问题。”林玦站直身体，俯视着对方，少年人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王大夫完全笼罩，带来无可言说的压迫感。
“敢问，王大夫师从何人啊？”
王大夫紧绷的神色忽然一松，嘴角已经勾起来，心想果然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摆出那副气势吓得他还以为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我师傅他老人家不喜姓名外露，素来只以‘正心’二字行走。”王大夫微笑道。
林玦神色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和茫然，紧接着又有更多的情绪涌上，十分复杂地看着对方。
王大夫以为林玦不知道这个名字，叹息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浮躁，想来医书都没看过几本。”
“我师傅前几年刚出了一本震惊南北的医书，太医院的院使可都对这本书大为赞赏，你竟然不知道，如今还敢在这里盗用药方，逞强害人性命，实在是……”
王大夫欲言又止，摇摇头，未尽之言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林大人不会真的是偷了王大夫师傅的药方吧……”
这样的念头不约而同出现在许多人脑海里，目光自以为隐晦地扫过林玦年轻的身躯和脸颊，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已经信了大半。
同知将人群的人心浮动看的清清楚楚，心里那点忐忑被喜悦冲散，胜券在握地看着林玦，施舍一般地劝解。
“林公子，看在你救治了这满城百姓的份上，我想王大夫也不会过于苛责你，等回头给人家磕个头道个歉，再发篇文章公开忏悔自己的错误，王大夫肯定就原谅你了，这件事也就算翻篇了。”
知府假惺惺地附和道：“林公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想必就算是陛下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真的治你一个欺君之罪砍了你的脑袋，顶多就是不得入朝为官，但也不耽误你为百姓做事不是。”
两人一唱一和，俨然已经为林玦定好了罪。
林玦平静的听着两人苦口婆心实则落井下石，目光直直看着面前已经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王大夫，问道：“敢问王大夫，这本书叫做什么呢。”
“我就说你太急躁。”
王大夫抬了抬下巴，自豪道：“这本书名《论传统药材的新用法》，你若是还不知道，尽可以找你师傅问问，这本书出的时候，高神医可是大家赞赏，连你师祖和师叔们都惊为天人，不知道向多少人推荐过，没想到你这个嫡系徒孙却是不知道。”
“《论传统药材的新用法》”
林玦重复了一遍，露出一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古怪道：“我们师门，的确是很喜欢这本书。”
“我也不必找我师傅问，这本书我不仅能倒背如流，甚至我还认识这本书的作者。”
王大夫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一僵，背在身后的手攥紧，猛然拔高了音调，试图用声音来让自己的话更有底气，“你当然会认识，否则你怎会能偷到我师傅的药方。”
“王大夫这话说的不对，你刚才不该说这药方是由你保管吗。”
林玦好笑的摇摇头，一针见血道：“而且王大夫还说，你并不知道药方的内容，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拿出来的药方就是你师傅的。”
王大夫和他身后的同知同时心漏跳了一拍，张了张嘴一时间没想出描补来的话，一边倒的局势被这一句话硬生生拉回了原点。
林玦耸耸肩，拖长了语调哼笑道：“若是王大夫执意想说我的药方就是令师的，不如拿出些真正有用的证据，比如说药方的原件，又或者——”
说到这儿，林俊几乎要笑的喘不上气，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下接着道：“或者，让您的师傅跟我当面对质，让我和大家都心服口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