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的雨，带着山巅的寒气，顺着藏经阁的窗缝往里钻。秦枫裹紧了身上的僧袍，指尖在泛黄的经卷上轻轻滑动，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墙角那尊半旧的铜佛。
三日前，他和苏晴在观音殿壁画后找到那卷《大日经》残卷，上面用朱砂写的“藏经阁·不动尊”五个字，像块石头压在两人心头。守阁老僧说什么也不让他们靠近顶层的“秘藏区”，只说“非有缘人不得入内，入者必有血光”。
“师父说的‘不动尊’，会不会就是这尊铜佛？”苏晴压低声音，指着墙角那尊高约三尺的不动明王像。佛像通体黝黑，明王怒目圆睁，右手持剑，左手结印，衣纹褶皱里积着厚厚的灰尘，看着至少有几十年没动过了。
秦枫没说话，左眼悄悄泛起温热。天眼开启的瞬间，铜佛表面的黑锈像被潮水冲开，露出底下暗红的铜胎。最让他心惊的是，佛像腹腔的位置，在天眼视野里呈现出一片不规则的阴影——是空的。
“里面有东西。”秦枫的声音有些发紧，“而且不止一件。”
苏晴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搬，却被秦枫拉住：“别碰。你看佛像底座的莲台，边缘有三个凹槽，像是机关锁。”
两人凑近细看，果然在莲台侧面发现三个指甲盖大小的凹槽，槽里刻着细微的梵文。苏晴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这是……‘唵、阿、吽’？佛教的三字根本咒。”
“应该是对应机关的密码。”秦枫绕到佛像背后，发现脖颈处有个可转动的圆盘，盘上刻着十二地支，“看来得先转对地支，再按顺序按下凹槽里的梵文。”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守阁老僧的咳嗽声。两人连忙缩回手，装作专心看经卷的样子。老僧提着一盏油灯走上楼，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
“两位施主还没找到想看的经卷？”老僧的声音透着疲惫，目光却在那尊铜佛上停留了片刻。
“老法师，我们在找《大日经》的全本。”苏晴笑着打掩护，“听说藏经阁藏有唐代抄本？”
老僧摇摇头：“早就遗失了。民国时兵荒马乱，不少珍贵经卷都被抢走了……”他叹了口气，转身往楼梯口走，“天快黑了，山路不好走，施主们早些下山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秦枫和苏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这老僧看似普通，却总在他们靠近铜佛时出现，未免太巧合了。
“他肯定知道什么。”苏晴压低声音，“刚才他看铜佛的眼神，像是在提防我们。”
秦枫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到铜佛底座：“不管他，先打开机关再说。地支对应的应该是时间，佛教密宗常以‘子时’为始，会不会和不动明王的诞辰有关？”
他试着转动脖颈处的圆盘，将“子”字对准佛像眉心的红点。只听“咔哒”一声轻响，莲台侧面的一个凹槽突然弹起半寸，露出里面的按钮。
“成了！”苏晴兴奋地按了一下刻着“唵”字的凹槽。
铜佛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齿轮转动声，紧接着，腹腔位置的阴影在天眼视野里动了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晃动。
“还差两个。”秦枫继续转动圆盘，这次对准了“卯时”。第二个凹槽弹起时，他注意到圆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三时三咒，方见真如”。
“三时……难道是三个特定的时辰？”苏晴突然想起什么，“不动明王的修持时间是辰时、午时、戌时！”
秦枫立刻将圆盘转到“辰”字，按下刻着“阿”字的凹槽。齿轮声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当他转到“午”时，按下最后一个“吽”字凹槽时，铜佛的胸腔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的暗格。
暗格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三样东西：一卷用牛皮纸裹着的长物，一个巴掌大的鎏金盒子，还有一本线装的蓝布册子。
秦枫先拿起那本册子，封面上写着《守藏笔记》，翻开第一页，落款竟是“民国二十六年，五台山慧能”。
“是以前的守阁僧人写的！”苏晴凑过来看，“里面记着秘藏的来历！”
笔记里的字迹潦草，却透着紧迫。原来五台山藏经阁的铜佛暗格，藏着佛教秘藏“七佛舍利”的其中一枚，还有开启下一处秘藏的钥匙。而所谓的“守藏人”，正是历代守护舍利的僧人，老法师很可能就是现任守藏人。
“民国二十七年，日本人来抢经卷，我将舍利藏入不动尊像，又将钥匙分作两份……”秦枫念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笔记里画着一幅简易的地图，标注着“舍利在佛心，钥匙一在塔，一在泉”。
“塔？难道是大白塔？”苏晴指着窗外不远处那座高耸的白塔，“泉的话，五台山最有名的是般若泉！”
秦枫拿起那个鎏金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半片月牙形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半个莲花纹。“这应该就是其中一半钥匙。”
最后，他解开牛皮纸，里面露出一根三尺长的紫檀木筒，筒身刻着缠枝莲纹，两端用铜箍封着。秦枫晃了晃，里面传来细碎的碰撞声，像是某种坚硬的颗粒。
“这是什么？”苏晴刚要伸手去拿，秦枫的天眼突然剧烈刺痛——木筒表面在视野里泛起刺目的红光，筒身上的莲纹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成一张张痛苦的脸。
“别碰！”秦枫一把按住她的手，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里面的东西有问题。”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不止一个人，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秦枫迅速将东西塞回暗格，合上铜佛胸腔的裂缝，刚转好圆盘机关，楼梯口就出现了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为首的正是之前在潘家园见过的刀疤脸，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身后两人各持一根甩棍。守阁老僧被他们推搡着走上来，嘴角带着血迹。
“老东西，藏得挺深啊。”刀疤脸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秦枫和苏晴，“还有这两位，真是在哪儿都能撞见。把舍利交出来吧，省得吃苦头。”
老僧挣扎着喊道：“你们这些邪魔！休想动佛宝！”
刀疤脸一脚踹在老僧膝盖上，老人踉跄着跪倒在地。“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转向秦枫，“小子，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儿躲。识相的就把铜佛里的东西拿出来，不然……”
他的话没说完，秦枫突然抓起桌上的铜灯台，朝着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砸过去。趁对方躲闪的瞬间，他拉着苏晴往藏经阁深处跑。那里堆满了高高的经卷柜，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
“抓住他们！”刀疤脸怒吼着追上来。
秦枫拉着苏晴在经卷柜之间穿梭，耳边全是急促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守藏笔记》里看到的一句话：“阁后有密道，通般若泉”。
“往后面跑！”秦枫喊道，左眼的天眼疯狂运转，视野里果然出现一条淡绿色的轨迹，沿着经卷柜的缝隙指向阁楼最深处的一面墙。
两人冲到墙前，秦枫用肩膀猛地一撞，看似坚实的木板竟应声而开，露出后面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你先走！”秦枫把苏晴推进去，自己转身挡住通道口。刀疤脸已经追了上来，匕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想跑？”刀疤脸狞笑着扑上来，匕首直刺秦枫胸口。秦枫侧身躲过，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右手一拳砸在他的肋下。刀疤脸痛呼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另一个黑衣人从侧面袭来，甩棍带着风声砸向秦枫的后脑。秦枫下意识地低头，甩棍擦着他的头皮过去，重重砸在通道的门框上，木屑飞溅。
“快走！”秦枫对着通道里的苏晴吼道，同时一脚踹开面前的刀疤脸，自己也钻进了通道。他反手想关上暗门，却被刀疤脸抓住了衣角。
“想关？没门！”刀疤脸狞笑着用力一扯，秦枫的僧袍被撕开一道口子，后背撞到门框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苏晴在通道里急得大喊：“秦枫！”
秦枫咬着牙，左手猛地按在暗门内侧的一个凸起上——那是他刚才天眼瞥见的机关锁。只听“砰”的一声，暗门从里面锁死，外面传来刀疤脸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苏晴手机的电筒亮着微弱的光。两人沿着陡峭的石阶往下走，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湿滑难行。
“你没事吧？”苏晴扶着秦枫，摸到他后背的衣服湿了一片，“流血了！”
“没事，小伤。”秦枫喘着气，心里却沉甸甸的。守阁老僧还在刀疤脸手里，他们抢走了铜佛里的东西吗？还有那紫檀木筒里的东西，为什么会让天眼产生那么强烈的刺痛？
石阶的尽头传来潺潺的水声，越来越清晰。走到底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洞中央有一汪清泉，泉水泛着淡淡的蓝光，正是笔记里提到的般若泉。
泉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般若泉”三个大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钥匙藏于泉眼，有缘者自可取之”。
苏晴刚要靠近泉眼，秦枫突然拉住她：“别动！你看水面的倒影。”
手机的光线照在泉面上，映出的却不是他们的影子，而是一幅模糊的图案——像是半片月牙形的玉佩，正与他们从铜佛里找到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另一半钥匙在泉里！”苏晴惊喜道。
秦枫却皱起眉，天眼再次开启。这一次，他看到泉底沉着一个与鎏金盒子一模一样的盒子，而盒子周围，缠绕着数不清的黑色丝线，像是某种怨念凝结而成。
更让他心惊的是，溶洞的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
“谁？”秦枫猛地转身，手机的光束直射过去。
黑影缓缓抬起头，是守阁老僧。他的嘴角还带着血，眼神却异常平静，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只装着半片玉佩的鎏金盒子。
“老法师，你怎么……”苏晴的话没说完，就被老僧打断了。
“阿弥陀佛。”老僧叹了口气，“施主们果然是有缘人，能找到这里。”他慢慢走向泉边，将鎏金盒子放在石碑上，“但这钥匙，你们不能拿。”
“为什么？”秦枫警惕地看着他，“刀疤脸那些人是冲着舍利来的，我们必须拿到钥匙，找到剩下的秘藏！”
“因为你们看到的，根本不是舍利。”老僧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铜佛里的紫檀木筒，装的是‘血舍利’——是当年日本兵屠杀僧人时，用他们的血和骨灰混合制成的邪物！”
秦枫和苏晴都愣住了。
“守藏人的使命，不是守护它，而是封印它。”老僧指着泉眼，“般若泉的泉水有净化之力，才能镇住血舍利的邪气。你们把它从铜佛里拿出来，已经惊动了邪物……”
他的话还没说完，溶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刀疤脸的声音。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传来，伴随着某种东西在地上爬行的窸窣声。
老僧脸色大变：“它出来了！”
秦枫猛地转头，只见溶洞入口的阴影里，缓缓爬进来一个模糊的身影。它没有四肢，像是一团蠕动的血肉，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个眼睛里都映出痛苦的人脸。
天眼视野里，这团怪物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气，而黑气的源头，正是它头顶那截露出的紫檀木筒——刀疤脸他们果然把木筒打开了。
“快跑！”秦枫拉着苏晴往后退，后背却撞到了冰冷的洞壁。溶洞只有一个出口，已经被怪物堵住了。
老僧突然抓起石碑上的两个鎏金盒子，将它们拼在一起。两半玉佩合二为一的瞬间，发出一道柔和的白光，直射向泉眼。泉底的盒子应声打开，另一半钥匙浮了上来，与合成的玉佩融为一体。
“这是开启真正秘藏的钥匙。”老僧将钥匙塞进秦枫手里，“舍利不在五台山，在洛阳白马寺的齐云塔下。记住，一定要让血舍利回归佛土，不然会有更多人遭殃！”
他转身冲向那团怪物，嘴里念着经文，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佛珠，朝着怪物掷过去。佛珠接触到黑气的瞬间，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暂时后退了几步。
“快走！”老僧回头对他们喊道，“密道在泉眼后面！”
秦枫看着老僧被黑气吞噬的背影，咬了咬牙，拉着苏晴跳进泉眼。冰冷的泉水包裹过来的瞬间，他仿佛听到老僧最后念的一句经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泉眼后面果然有一条暗道，两人顺着水流往前游，身后传来怪物越来越近的嘶吼声。秦枫紧紧攥着手里的钥匙，玉佩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是某种沉甸甸的承诺。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消失在暗道尽头的同时，藏经阁的铜佛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空空如也的暗格。而守阁老僧的尸体旁，刀疤脸那伙人的残骸散落一地，唯独不见那截紫檀木筒——它已经跟着秦枫和苏晴的气息，钻进了暗道的阴影里。
五台山的雨还在下，仿佛在为逝去的守藏人哭泣。而这场围绕着佛宝的纷争，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