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距离她们结束吃饭的时间并不久,但东西已经准备完毕。
可见是她一说出口,谢依水就吩咐了下去。
姚征星一步三回头同谢依水招手,徐回舟也挺舍不得的。在这里的每一刻,她都觉得她是在做自己。
闲话家常,趣事声谈,万般种种,皆由心意。
等人走了扈通明才出现,脸颊处的潮红已经转淡,谢依水深吸一口气,“说说看,为什么这差事会落到他头上。”
作为户部二把手,忙是正常现象。毕竟上头还有一位上司,他们不努力怎能获得上司的褒奖。
户部尚书王不乐年事已高,致仕在即。下面的官员们只有做好了手上的活儿,得上司举荐一二,后面的路才更好走。
所以扈赏春忙得脚不沾地,忙的也不是别的,是他的职业前景。
这些谢依水都能理解。
但谁可以告诉她,扈赏春为什么会被派去吉州?
吉州刚刚经历旱灾,民生都还未恢复,什么秋收不秋收,人还活着就该阿弥陀佛了,还征税!
而且据她所知,冉州和沧州都减免了税收。三州受灾,一州如常,这些人这关头时候搞特殊,是想让吉州也来一场民乱吗?!!
重言来报的时候,谢依水就将扈赏春去到吉州可能会遇到的风险大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总结一下——九死一生。
税收是国家大事,上下官员不敢逾期,暴力征收之下必有祸乱。
扈赏春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暴露了?又或者根本没暴露,单看他即将成为离王岳家,纯纯断离王臂膀?
一瞬间谢依水想了很多,她看着扈通明,“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都说出来。”
扈通明正色点头,“方才他派人来报公务事宜,我恰巧出门撞上了报消息的小厮。据小厮所言,原本事情摊不到他头上。
谁知于御案前提请事宜之际,两位王爷到来。二人听扈姓耳熟,不明所以地在众人面前提问——‘扈大人的扈是否是扈三娘的扈’。就这样,事情急转直下,最后落到了他头上。”
谢依水心知肚明,这哪是倒霉啊,分明是拦路虎在作妖。
明面上是景王和庆王,不要忽略了,最满意这个调度的是该死的老皇帝。
不然他答应干嘛!
御赐之物温度未消,冰冷的帝心竟扑面而来。
喜结连理,天家赐婚,平顺生活即将到来之际,先让扈府挂上白幡!
谢依水此时都有点难以想象,南不岱这些年是怎么在这个阴间老头的折磨下勇敢活下来的。
“吉州相对平和,那是跟寸草不生的冉州相比!明明吉州和沧州的情况更类似,二者区别为何如此之大?其中还有何内情?”同为灾地,区别对待,谢依水心一沉,她看了眼左右,身边人逐渐退下。“吉州知府是谁?”
扈通明懵了,他是有点小道消息,可朝堂的事情他是一问三不知啊~
抿唇拉成一条直线,他摇摇头,这不是他一个富四代该知道的问题。
虽然说不出来,不妨本人好奇。“和一州知府有关?这是什么考量?”
谢依水冷冷看了他一眼:“书读到哪儿了?”
扈通明稍微后仰,做警戒状。“刚过完《大学》。”
“太慢了,等会儿我催催祝敬文,拉完四书给我看看策论。”这人不是没学过四书,学了就是不记。脑子里没有知识框架和整体认知。
冷不丁蹦出一句话,连出处都说不出来。
她让祝敬文从头给他拉一遍,祝敬文探完扈通明的底后……心里也开始没有底了。
对于谢依水的拉框架基础学习论,老师表示——符合实情。
现在人读完书后,性子是沉稳了些,脑子也时灵时不灵。但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全然不灵。
扈通明囧着表情无语凝噎,不是讨论朝堂变化吗,跟他读书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认真读书还能基于朝堂重击?想完自己都笑了,是哪种重击啊哈哈哈。
和谢依水淡漠无奈的眸对上,某人才知道自己此时的笑有多不合时宜。
不敢反驳,扈通明垂头应声,“哦,知道了。”
见他老实,谢依水缓缓解释,“吉州和沧州从灾情上来看差不多,可这是天灾。天管你穷富,该怎地就怎地。”
区别在于人,那些有私心的……人。
“找扈玄感问问吧,若沧州知府主君,吉州上官难控,这区别就分明了。”一地受京都管辖,上下通达,一地受群山遮蔽,有所不受。
若真是如此,上位者哪怕牺牲一部分百姓,也会想要把属地牢牢抓在手里。
民乱?说不好要的就是它乱,而后派兵镇压,强势入驻。
扈通明略懂装懂,“说得极是。”
二人分头行动,一人去找扈玄感,一人来到祝敬文这边。
来到京都几个月,这家人在扈府居住感观良好。
上下仆妇行止有度,言谈有礼。主家也不似想象中的高官官眷般傲慢凌视。
女郎郎君还好学求问,对师者更是敬重以待。
可以说祝敬文对于眼前的一切,他只在梦里想过。
小厮来报,说女郎稍后会过来。祝敬文看了眼在一旁角落侍花弄草的妻子,见她起身不自在地捏捏手,给了个放心的眼神,而后朝来人颔首。
小厮来了又去,李珊云连忙起身捣鼓自己。
手上还沾着一层薄土,仔细看看指甲缝里都不干净。
她一边冲到水桶旁洗手,一边埋怨自己。“早知道就不搞这些玩意儿了,若是让女郎看到我如此情态,我真真是要羞死。”说不好连夜疾步回沧州老家。
祝敬文对于妻子的反应已经无波无澜,来到京都多时,她已经感慨自己过往的粗糙生活无数次。每次说了要改,第二天还是忍不住摸一摸自己爱得深沉的土地。
农人爱土地是天性,更是本命。祝敬文来到她身边为她亲自检查手部整洁,见她手都搓红了,制止道:“已经过洁了,见红反倒不好。”他生怕她将自己擦出血来。
李珊云不闻不问,随手招来儿女,“打开手给娘瞧瞧。”
两个人乖乖站成一排,瞪着大眼两手摊开。
小儿手指粗短,近日又吃得极好,肥肥嫩嫩。看着一排的小手,父母俩都不自觉地扬起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