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郡的夜晚,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周瑜站在太守府的高台上,望着远处江面上零星的火光,手中紧握着一卷刚从成都传来的密报。烛火摇曳下,他俊美的脸庞显得格外凝重。
几年前,当他被刘表和太师张羽的联军追杀,带着残兵败将和家小狼狈逃到益州边境时,是刘璋收留了他,不仅赐他宅院,更将战略要地巴郡托付于他。那时刘璋握着他的手说:“公瑾之才,足以当之。”
“将军,夜已深了。”侍从轻声提醒。
周瑜恍若未闻,思绪飘回了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汉中张鲁三次举兵来犯,都是他亲率巴郡儿郎浴血奋战,将敌军挡在剑阁之外。他还记得最后一次大捷归来,益州百姓夹道欢迎的场面,“周郎”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也正是那震天的欢呼,让一切开始改变。
“功高震主...”周瑜苦笑一声,将密报凑近烛火,看着它慢慢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接下来的数月,益州的局势急转直下。
正如周瑜所料,刘备在法正、张松等刘璋旧部的辅佐下,步步紧逼。而周瑜自己在巴郡的兵权早已被刘璋此前逐步架空,如今身边尽是监视他的眼线。
“将军,成都又来令了。”副将周循——他的侄儿,如今也是被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之一,呈上一封火漆密信。
周瑜拆开一看,冷笑一声:“让我按兵不动,严防张鲁来袭?”
“刘备大军压境,主公危在旦夕,我们真的就这么看着吗?”周循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周瑜锐利的目光扫过侄儿年轻的面庞:“你想说什么?”
“军中将士,大多仍心向将军。只要将军一声令下...”
“住口!”周瑜厉声喝止,随即又压低嗓音,“你想让巴郡儿郎白白送死吗?如今成都城内文武百官大多已倒向刘备,我们孤军奋战,不过是螳臂当车。”
周循咬牙道:“可主公对将军有恩啊!”
这句话像一把匕首,直刺周瑜心头。
有恩。他何尝不知?
那些被冷落、被猜忌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在深夜质问苍天,为何忠心换来的却是疏远与防备。可每当想起初到益州时刘璋的知遇之恩,心中的怨怼便消减几分。
“等待时机。”周瑜最终只吐出这四个字。
益州成都新州牧府内,刘璋面色惨白,望着堂下所剩无几的文武官员:“今刘备、马腾两路大军围城,诸位还有何策?”
郑度泣道:“主公,城中粮草尚可支撑一年,军民同心,未必不可守。”
黄权却摇头:“雒城已破,外援尽绝,死守不过是徒增伤亡。”
正当争论之际,忽闻城外杀声震天。原来吴懿、李严等人打开城门,迎接刘备入城。
“主公,大势已去...”黄权跪地痛哭。
刘璋颓然坐倒,面如死灰。
成都新州牧府内,刘备端坐主位,旁边坐的是马腾。
刘璋被带入堂中,面容憔悴。
刘备起身,亲自为刘璋松绑:“季玉受惊了。我本无意如此,实为形势所迫。”
刘璋冷笑:“事已至此,何必假仁假义?”
马腾插言:“刘益州此言差矣。玄德取益州,实为天下大势。今张羽虎视中原,曹操一直在凉州加码,若益州无明主,迟早为人所并。同为汉室,何不拱手让与贤能?”
刘璋怒视马腾:“我与刘备之事,何劳你这外人插手?”
马休温言道:“刘益州放心,玄德公已决定安置您于凉州武都郡,保您一世富贵。”
刘璋环视堂上,见昔日部下多已站在刘备身后,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但愿玄德兄善待益州百姓。”
刘备郑重承诺:“必不负所托。”
刘璋被送走后,刘备与马腾商议后续事宜。
“寿成兄,此次多亏你西凉铁骑相助。”刘备举杯致谢。
马腾大笑:“玄德何必客气?你我既为盟友,自当同舟共济。”
关羽大笑:“今得益州,我们也算有自己的地方了,然张羽、曹操必不甘心,来日方长。”
刘备点头,却面露忧色:“只是我以不义取蜀,恐为天下人耻笑。”
关羽正色道:“大哥取蜀,非为私利,实为汉室江山、天下苍生。待他日克定中原,复兴汉室,谁人还会非议?”
马腾拍案:“云长言之有理!来,为汉室中兴,满饮此杯!”
三人举杯共饮,各怀心思。
数月后,马腾返回凉州,临行前与刘备密谈良久。
送别马腾,关羽轻声道:“马寿成骁勇善战,在西北威望极高,他日恐成心腹大患。”
刘备叹息:“我岂不知?然今日之势,仍需倚重于他。”
“大哥明见。”关羽点头,“待我们稳定蜀中,再图后计。”
刘备站在成都城头,望着眼前锦绣山川,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路,他失去了简雍、张飞,背弃了同宗,牺牲了道义,终于有了立足之地。然而前路依然漫长,曹操、张羽,马腾皆是强敌。
“大哥,风大了。”关羽轻声道。
刘备转身,目光坚定:“回府吧,还有许多政务待处。”
他一步步走下城楼,脚步沉稳。这条鸠占鹊巢的道路,既然已经走出,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更难的,是这条通往天下的帝王之路。
城下,益州的百姓悄悄观望着他们的新主人,目光中既有期待,也有疑虑。而刘备知道,他需要用余生来证明,今日的不义,终将换来天下的大义。
夕阳西下,成都的轮廓在余晖中渐渐模糊,如同未来的路,看不清方向,却必须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