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强对宁远,沙后所一线明军新营寨的侦察和袭扰力度。多抓些舌头,务必摸清这支军队的虚实,主将的用兵风格,以及他们的后勤补给路线。”
“王爷的意思是……暂不发动大规模进攻?”
“现在还不是时候。”多尔衮目光深邃,
“我们的家事还没料理清楚。告诉下面的人,以小股精锐为主,不断骚扰,试探,消耗他们的精力,摸清他们的底细。”
“就像狼群盯上猎物,先要不断驱赶,撕咬,让它疲惫,流血,等到它露出破绽,再一击致命!”
他要利用这段内部争斗的时间,最大限度地削弱和了解这支明朝新军。
同时,他也需要借此观察豪格和其他势力的反应。
“另外,”多尔衮补充道,“给张家口那边传个话,让他们最近收敛一些,明朝小皇帝手段酷烈,别撞到刀口上,断了我们的财路和耳目。”
“嗻!”
刚林领命而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多尔衮一人。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让他精神一振。
南边,明朝小皇帝和他那支诡异的新军。
盛京内部,豪格和那些顽固的两黄旗。
西边,蒙古诸部还在观望。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皇兄,你走得倒是干脆,留下这偌大的基业和一堆虎视眈眈的豺狼……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但这大清的未来,注定要由我多尔衮来掌控!
无论是内部的豪格,还是南朝的崇祯,都将是我踏上权力巅峰的垫脚石!
他需要耐心,需要像最狡猾的猎人一样,等待最佳的时机。
而在此之前,让明朝的新军在关外的风雪中,多流点血吧。
无论是对消耗明朝的实力,还是为他将来整合内部,挥师南下,都不是坏事。
山海关外的冬天,是一片死寂的白。
寒风卷着雪沫,如同刀子般刮过荒芜的田野和光秃秃的山峦。
宁远中右所的残破城墙,在风雪中显得愈发孤寂。
李定国果断接手后勤,不再完全依赖吴三桂那充满“延迟”和“损耗”的供应线,效果立竿见影。
他利用皇帝拨付的专款,组织起一支由军中辅兵和招募的可靠民夫组成的运输队,由精锐老兵护送,直接从后方转运粮草,弹药和御寒衣物。
虽然路途艰辛,但物资终于能相对及时,足量地送达前沿各营寨。
士兵们能吃上热饭,穿上厚实的冬衣,手里握着保养良好的武器,心中的底气和对统帅的信任,与日俱增。
然而,李定国深知,光有充足的补给,练不出铁军。
他需要血与火的淬炼。
在初步稳定防线后,他改变了被动防守的策略,开始主动出击。
他的命令清晰而冷酷:“以百户,总旗为单位,轮流派出小股精锐,前出哨探,设伏,反猎杀!目标,清军游骑!”
“目的,不是斩获多少首级,是让每一个出去的人,都见见血,闻闻硝烟和血腥味!活着回来的,赏!畏缩不前的,斩!”
这道命令,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在军中引起了巨大震动,尤其是对新兵而言。
但严苛的军纪和之前逃兵的下场,让他们别无选择。
这一日,轮到一个新兵占比七成的百人队执行前出哨探任务。
带队的是百户张魁,一名从李定国老营出来的悍勇老兵,脸上带着一道箭疤。
队伍里,有像王疤瘌,赵老蔫这样的陕北老卒,更多的则是入伍仅两三个月的新兵,狗剩也在其中。
他们的任务是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向东北方向搜索二十里,侦察清军游骑活动迹象。
风雪依旧,能见度很低。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及膝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白茫茫的原野和枯树林。
新兵们呼吸急促,握着兵刃的手心全是冷汗。
狗剩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不断回想着训练时教的动作和老兵们传授的经验——如何利用地形,如何听声辨位。
这是昔日在辽东打过仗的老兵宝贵的经验!
“噤声!”走在前面的张魁突然举起拳头,低喝道。
所有人瞬间伏低身体,屏住呼吸。
远处,隐约传来了马蹄踩踏积雪的“咯吱”声,还有模糊的,听不懂的呼喝声。
“是鞑子!人数不多,大概十来骑!”张魁经验丰富,迅速判断。
“百户,怎么办?撤吗?”一个什长低声问,脸上带着紧张。
按照以往明军的习惯,遇到清军游骑,尤其是骑兵,大多是固守或者撤退。
张魁眼中凶光一闪,想起李将军的命令——“见血”!
“撤?往哪儿撤?两条腿跑得过四条腿?把后背亮给鞑子,死得更快!”
他低吼道,“听我命令!第一总旗,随我前出,依托前面那片乱石堆列阵!第二总旗,向左翼那片矮树林运动,听到我号令,从侧翼杀出!”
“第三总旗,原地依托河床土坎,架设弩箭火铳,准备远程支援!快!”
命令下达,虽然新兵们心中恐惧,但在老兵和基层军官的连踢带打和厉声催促下,还是勉强按照平日操练的阵型,迅速行动起来。
张魁带着三十多人,快速冲到几十步外的一片乱石堆后,长枪手在前,刀盾手护住两翼,几名火铳手则寻找射击位置。
王疤瘌就在这队里,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将腰刀插在身旁雪地里,取下背上的步弓,搭上了一支破甲重箭。
几乎在他们刚刚就位的瞬间,十余名八旗骑兵的身影就从风雪中显现出来。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这支明军小队,发出一阵怪叫,毫不畏惧地策马冲了过来!
马蹄翻飞,雪泥四溅,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足以让任何未经战阵的新兵胆寒。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张魁声嘶力竭地大吼,
“火铳手!听我口令!放!”
“砰!砰!砰!”
七八杆自生火铳几乎同时打响,硝烟弥漫。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清军骑兵应声落马,战马惊嘶。
但其余的骑兵速度不减,已经冲到了三十步内,纷纷张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