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一包，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混合的草药气味扑鼻而来。
他脸上瞬间布满“抓到铁证”的兴奋和严厉，猛地转向唐莜莜，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控：
“唐莜莜！这是什么？！为什么没有生产厂家？没有批准文号？没有成分说明？你这是典型的‘三无产品’！私自炮制，非法销售！说！你这是打算卖给谁的？是不是就是用来坑害群众的假药？！”
“假药”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赵铁柱、王老五等人脸色煞白，他们知道莜莜确实会自己配些药粉给鸡和牲口用，效果很好，但从没想过这会成为别人攻击的靶子。
林婉华教授眉头紧锁，她认出那是中药粉剂，但在现行的药品管理制度下，没有合法标识，确实授人以柄。
张彪也皱起了眉头，这事有点麻烦。
唐莜莜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强大的心理素质和系统的存在让她迅速镇定下来。她迎着王志强逼视的目光，语气依旧平稳：
“王科长，这不是商品，更不是准备出售的‘药’。”
“不是商品？那是什么？”王志强嗤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纸包，“藏在堆放药材的地方，不是商品是什么？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这是我根据祖传验方和自己摸索，小批量试制的，用于防治山鸡和屯里牲畜常见病的预防药剂。”唐莜莜解释道，“还在试验完善阶段，从未对外销售过，只在自己的养殖场和少数信任的乡亲家试用。所以没有制作正式标签。”
“祖传验方？试用？”王志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转向身后的调查组成员和看热闹的严科长等人，“大家都听到了吧？‘祖传验方’！‘自己摸索’！这比之前的‘民间秘方’更不靠谱！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用在牲口身上，万一出了问题，导致疫情扩散，谁来负责？用在人身上，那更是不得了！”
他极力渲染着恐怖后果，试图将事情的性质往危害公共安全上引。
“王科长！”林婉华忍不住再次开口，“中草药在畜牧养殖领域的应用，是值得探索的方向。很多验方确实有效……”
“林教授！”王志强粗暴地打断她，他受够了这个总是唱反调的女人，“有效无效，不是您说了算，也不是她说了算！要讲科学，讲程序！没有经过权威部门鉴定，没有取得合法批号，就是非法制剂！就必须取缔、销毁！这是原则问题！”
他大手一挥，对带来的工商人员命令道：“把这些‘三无’药剂全部查封、扣押！作为重要物证！同时，扩大搜查范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非法制品！”
几个工商人员立刻上前，就要动手收缴那几包药粉。
“我看谁敢动！”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张彪猛地跨出一步，挡在那些药粉前面，他带来的两个手下也立刻上前，形成一堵人墙。
张彪眼神凶狠地盯着王志强：“王副科长，你口口声声说这是‘非法’，要‘扣押’，有正式的文件吗？有明确的法律条款说农民自己配点草药给自家牲口防病也犯法吗？你拿出来我看看！”
他混不吝的气势爆发出来，一时间竟镇住了那几个办事员。
王志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彪：“张彪！你、你竟敢暴力抗法？！”
“抗法？你代表的是哪门子法？”张彪寸步不让，“你无凭无据，就要抄捡别人的东西，我看你这是滥用职权！”
场面瞬间再次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刘主任急得直跺脚：“别动手！都别动手！有话好说！好说啊！”
唐莜莜知道，这样硬顶下去不是办法。她拉了一下张彪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王志强说道：
“王科长，既然你质疑这些药粉的安全性和合法性。我们可以请权威机构来鉴定。”
“鉴定？当然要鉴定！”王志强见唐莜莜似乎服软，气势又回来了，“但这些非法制品必须先扣押！”
“扣押可以。”唐莜莜话锋一转，“但必须有正规手续，并且，取样和封存过程，必须公开透明，有第三方见证。我要求，请公社兽医站的站长，还有县农业局的技术员，共同在场见证取样封存过程。并且，鉴定机构不能由你们单方面指定，我要求送往省畜牧兽医总站，或者省中医药研究院下属的检测中心进行成分分析和安全性评估。”
她的话条理清晰，合情合理，既同意了扣押，又提出了严苛的条件，防止对方在鉴定环节做手脚。
王志强愣了一下，他本想随便找个关系户出具一份不利的鉴定报告，没想到唐莜莜直接点明了要去省一级的权威机构。
“省里？那需要时间！而且费用……”王志强试图找借口。
“时间我们可以等，费用我可以出。”唐莜莜斩钉截铁，“只要结果公正！”
林婉华立刻表态：“我们研究院的检测中心具备相关资质，我可以协助联系，确保检测过程的公正性和专业性。”
王志强骑虎难下。答应吧，去省里检测，变数太大，很可能结果对自己不利。不答应吧，显得自己心里有鬼。
就在他犹豫之际，唐莜莜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另外，王科长，你口口声声说我‘垄断市场’、‘压价抬价’，又指控我制作‘非法假药’。我想请问，如果我的行为真的如此不堪，为什么县招待所、农业局食堂、仁济堂药铺这些国营和集体单位，都愿意长期与我合作？难道他们都被我蒙蔽了？还是说，王科长认为这些单位的领导，都和我一样，在破坏市场秩序，使用非法产品？”
她直接将问题抛给了唐莜莜的那些“大客户”，将了他们一军！
这话一出，王志强脸色大变！他敢查唐莜莜，但绝不敢轻易去质疑那些有背景的国营单位！那会惹火烧身！
“你、你胡搅蛮缠！”王志强气急败坏。
“是不是胡搅蛮缠，我们可以请这些单位的负责同志来当面对质。”唐莜莜步步紧逼，“正好，今天各位领导都在，不如现在就派人去请？或者，我们直接去县里，找相关领导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看看领导们如何看待我们这种‘破坏市场秩序’、‘制造假药’的行为，以及如何看待调查组今天的调查方式？”
她的话，如同一把软刀子，直接捅向了王志强最害怕的地方——把事情闹大，捅到更高层的领导那里去！
刘主任吓得脸都绿了，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莜莜！这点小事，何必惊动县里领导……”
严科长更是缩了缩脖子，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来过。
王志强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唐莜莜，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他知道，今天自己彻底栽了！这个唐莜莜，远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她不仅准备充分，逻辑清晰，而且敢于硬碰硬，甚至懂得利用规则和上级来反制！
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甚至可能引火烧身，影响到姐夫陈局长。
他脸色铁青，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唐莜莜，你有种！取样！按她说的办！请兽医站和农业局的人来见证！送去省里鉴定！”
他几乎是吼着下达了命令，然后猛地转身，对着手下发泄般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收队！”
调查组的人如同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地开始收拾东西，在那几包药粉上贴封条，动作间满是憋屈和狼狈。
王志强头也不回地朝着吉普车走去。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上吉普车踏板的时候，唐莜莜清冷的声音再次从他身后传来：
“王科长，请留步。”
王志强身体一僵，极其不情愿地回过头：“你还有什么事？”
唐莜莜走到他面前：“关于那封指控我‘垄断市场’的匿名举报信，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诬告陷害行为，我会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同时，对于今天调查过程中，某些同志不负责任的言论和指控对我个人及基地声誉造成的损害……”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也会，一并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