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
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崩塌。
原本被玄宸以无上法力暂时稳固的虚空通道,此刻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裂纹从魔尊戾无痕最初现身的那一点疯狂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天际。不是碎裂声,而是一种更为恐怖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哀嚎的扭曲声响。狂暴的混沌气流从裂缝中倒灌而入,卷起破碎的法则碎片,形成毁灭性的风暴。
仙界这一侧的边缘,精美的亭台楼阁如同沙堡般被轻易吹散、湮灭。人间界对应的天空,更是异象频现,日月无光,山河震颤,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全球蔓延。
戾无痕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征服,而是彻头彻尾的毁灭!他以自身为引,引爆了积蓄万古的怨戾之气,要彻底炸毁这脆弱的通道,让两界同时遭受空间崩塌的反噬,为他陪葬!
“疯子!”玄宸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方才为了护住身后的林晚晚和最近的仙域,他硬生生承受了第一波最猛烈的空间冲击,此刻气息紊乱,周身璀璨的护体神光都暗淡了几分。他试图调动法则之力修补裂缝,但那崩塌的速度远超修复,如同试图用沙土去阻挡决堤的洪流。
林晚晚被玄宸紧紧护在身后,那毁灭性的风暴余波被他的力量隔绝了大半,但她依然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湮灭气息。她看着玄宸微微颤抖的背影,看着远处仙界生灵的惊恐,看着人间方向传来的绝望祈祷,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涌上心头。
不能这样结束!她历经艰辛,才将美食与温暖带给两界,才终于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归宿,绝不能让这一切毁于一旦!
“玄宸!”她猛地抓住玄宸的手臂,声音因焦急而尖锐,“普通的法力没用!空间在排斥纯粹的力量!需要‘存在’本身去填补,需要……需要能同时被两界认可的‘基石’!”
玄宸霍然转头,金色的眼瞳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恐慌:“晚晚!你想做什么?不可!”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林晚晚身负两界气运,她的灵魂因长期沟通两界,其本质已经成了一种微妙的中和剂,是唯一可能“粘合”这破碎空间的“材料”。但代价,极有可能是她的彻底消散!
“没有时间了!”林晚晚看着他,眼中虽有泪光,却异常明亮和坚定,“还记得我做的那道‘两仪和合羹’吗?阴阳相济,水火相融。力的极致是破坏,但‘意’的极致,可以是创造和守护!”
她脑海中浮现出外婆慈祥的面容,浮现出在破旧老宅里点燃第一缕灶火时的温暖,浮现出仙界众仙品尝美食时露出的惊叹笑容,浮现出与玄宸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些充满烟火气、充满生命力的“意”,才是对抗这虚无和毁灭的最好武器!
“我的厨道,便是‘融’与‘和’!”她挣脱玄宸的手,向前迈出一步,竟主动迎向那狂暴的混沌气流,“以我身为鼎!以我魂为焰!融两界之意,铸永恒之基!”
“晚晚——!”玄宸的嘶吼声被风暴吞没。
林晚晚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毁灭的景象,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体内,沟通着那源自血脉、因仙界资源而壮大的微弱灵力,更沟通着那无形无质却真实不虚的、来自两界众生的感念与羁绊。
她没有试图去对抗空间裂缝,而是将自己化作了一个“原点”,一个温暖的、充满生机的“原点”。
奇迹发生了。
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火焰,自她心口燃起。那并非赤炎道人的焚天之火,也非任何已知的仙家真火,而是一种温暖、明亮、呈现出淡淡混沌色彩的心焰。火焰中,似乎有稻谷的金黄,有仙草的翠绿,有人间的炊烟,有仙界的云霞,更有无数品尝过她美食的生灵,脸上满足的笑容所化的点点光晕。
心焰起初只有豆大,但随着林晚晚意志的燃烧,它迅速扩散,将她整个人包裹。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由纯粹的光和意念构成。
“以心为引,美食为桥,两界众生之意,听我祈愿——定!”
她发出一声清叱,那混沌心焰猛地爆开,化作亿万道细密柔和的光丝,如同最灵巧的绣娘手中的线,精准地飞向每一道空间裂缝。光丝触及裂缝边缘,并非强行弥合,而是如同温暖的春雨渗入干裂的大地,如同鲜美的汤汁融入食材的每一丝纤维, gently地、坚定地将破碎的空间“浸润”、“粘合”。
崩塌的速度明显减缓了!那些狰狞的裂缝边缘,开始浮现出一种温润的光泽,狂暴的混沌气流被这柔和而坚韧的光幕阻挡、安抚。
“不——!这怎么可能!区区凡人意念,怎能抗衡本源崩塌?!”戾无痕残存的意识发出不甘的咆哮,但声音已越来越微弱。
玄宸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林晚晚透明的身影在光焰中摇曳,如同风中残烛,心痛如绞,但他更知道,此刻不能打断她。他毫不犹豫地将双掌按在林晚晚虚幻的背上,将自己浩瀚如海的仙元本源,毫无保留地灌注过去。
“晚晚,我与你一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的意,便是我的道!你要融两界,我便为你撑起这天地!”
得到玄宸这至强力量的支撑,林晚晚周身的光焰再次暴涨,那亿万光丝变得更加凝实,修补的速度骤然加快。仙界的亭台楼阁停止了湮灭,人间界的震颤也渐渐平息。
恍惚间,所有关注着这场浩劫的两界生灵,无论仙凡,心中都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温暖,仿佛闻到了记忆深处最令人安心的一道饭菜香气。无数细微的、源自本心的祈愿之力,跨越虚空,汇聚到林晚晚身上,使得那混沌心焰愈发璀璨。
空间裂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个新的、更加稳固的通道轮廓,在那混沌心焰的锻造下,缓缓成型。它不再是以往那种脆弱的连接,而是以一种更深层次的方式,将两界“编织”在了一起。
然而,林晚晚的身影,也越发透明,几乎要与那光焰融为一体。
代价,正在显现。
玄宸感受到她生命气息的飞速流逝,金色的眼瞳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慌与悲伤,只能更加拼命地输送着自己的本源,嘶声低唤:“晚晚……坚持住……”
光焰的中心,林晚晚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虚幻而满足的笑意。
通道,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