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我还真是怕了你了……’柯一文像是被对方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能力看得无所遁形,缴械投降般吐露了心声。
‘我或许会带给黑色地界的人部分救赎和希望,但绝不会去救天国里的人。’
柯一文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近乎冷酷,‘当人们都愿意沉浸在美梦与平和中,混乱与变革的出现,本身就是原罪。’
‘我就算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谢,我把饭喂到嘴边,他们都不会动一下……’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而且……他们确确实实伤害了我的朋友。’
柯一文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听不出多少悔意,倒像是一种对自己清晰认知的宣告:‘原谅我吧,我的心眼实在不大……总共就那么点地方,装不下整个世界的悲欢。’
所以……
“我们再去杀几个人吧!~”柯一文猛地转过头,看向旁边一直沉默坐着的刘蓓,脸上瞬间换成一种近乎雀跃的神情,语气轻快。
刘蓓心里一阵发寒,她感觉柯一文这些天总有点大病,回去后一定要让韵生老师看一下。
她认为,柯一文现在不是向着救世主的方向转变,而是向着不可名状的反社会分子方向转化。
而且上了高速之后一路狂飙,刘蓓和陈溯连柯一文车灯尾气都没看见……
并且……柯一文近期的状态,已经到了令人担忧的地步。
刘蓓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他几乎夜不能寐,眼底总是沉淀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青黑。
这具身体分明只是个普通人,如何能承受这样不间断的透支?
组织里的那位医生小姐,曾私下里忧心忡忡地向刘蓓透露。
柯一文的身体机能正在急剧下滑,多项身体指标异常,像是被某种东西从内部缓慢侵蚀着。
天国官方不干人事,柯一文那次在芯片公司附近做了个任务,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却在撤离时被公司安保和闻讯赶来的官方巡逻队堵个正着。
柯一文为了掩护资料转移,独自断后,陷入了苦战。
就在他拼死冲到撤离通道口时,对方竟毫不犹豫地关闭了合金大门,并向密闭的通道内注入了高浓度的神经毒气……那是毫不留情的灭口手段。
也是唯一可以活捉柯一文的手段……
如果不是陈溯营救及时,柯一文已经被抓了。
尽管陈溯不顾一切的将他从死亡边缘拖了回来,但那次重创的后遗症远未消除。
柯一文昏迷了整整三天,医生在缺乏高端医疗设备的情况下,只能进行最基础的抢救,勉强稳住他的生命体征。
五脏肺腑的损伤、神经的毒素残留和对大脑可能造成的影响……手臂上的骨折反而是最轻,最容易被治疗的伤了。
所有这些潜在的隐患,都像隐藏在水面下的冰山,无人知晓其全貌,只知道它们在默默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柯一文有时会毫无征兆地感到眩晕,指尖会出现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甚至在无人时,会压抑不住地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咳嗽,那感觉……仿佛肺叶都被撕扯着一样。
所以……他根本睡不着。
“杀谁?”陈溯坐在旁边刘蓓的旁边,开口问道。
“就……”柯一文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似乎耗掉了他不少气力,“那个……什么保障局的局长吧,副局长就是他命令杀的。”
“给那群拿我们平账的人提个醒吧。”柯一文抬起眼,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略带傻气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仿佛刚才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今晚吃什么。
“总不能每次都拿我们当挡箭牌嘛……”
窗外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照射出他过于苍白的肤色,以及略显无神的双眼。
刘蓓和陈溯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读懂了彼此的决定——不能再由着他胡来了。
“可以。”刘蓓抢先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柯一文,这次行动陈溯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基地待着!”
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柯一文的肩膀,随即立刻转身,直直的朝门外走去。
柯一文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禁足令”,眨巴了几下眼睛,才发出一声拖长了调的:“诶——?”
眼看刘蓓就要消失在门口,他急忙起身想追,脚步却几不可查地虚浮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
他一边追出去一边嚷道:“蓓姐!你这是非法囚禁!限制人身自由!我要报警了!”
刘蓓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背影透着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洒脱:“你报吧,反正我现在是非法团体头号通缉犯的同伙,债多不压身……再多背几条通缉也无所谓。”
随后,她猛地停下脚步,柯一文好像是眼睛瞎了一样,直愣愣的撞到了刘蓓的背上。
“柯一文啊……你现在连距离都看不清吗?”
刘蓓转过身,目光锐利地钉在柯一文脸上,那眼神里没了平时的调侃,只剩下沉甸甸的担忧:“柯一文同学,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
“夜夜睁眼到天亮,咳嗽起来像要把肺管子掏出来,眼睛也越来越无神……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脸色!跟刚从坟墓里刚爬出来似的!”
“再这么连轴转下去,不用等天国的人来找你,你自己就先猝死了!”
刘蓓吼了几句话后,声音便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几乎恳求的意味:“而且你别忘了,上次在芯片公司,你吸进去的那些……鬼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毒气,内脏与大脑可能都有损伤。”
“现在那些能给你做详细检查的高精尖设备,全被天国牢牢攥在手里,奎因也弄不来,你身体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我不知道,天也不知道!……算我求你了,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几天,行不行?”
陈溯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沉默地站在刘蓓身旁,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坚定的目光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柯一文张了张嘴,原本在另一个自己面前胡搅蛮缠的嘴巴,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两位伙伴或许猜到了些什么,知道了在这里死亡不是真的死亡,但……死亡前的感受,都是真实的。
而且,谁知道在这里死亡后,会看到什么,又会去哪里……他们不能赌。
“好吧。”柯一文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