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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9月下旬的关中平原,秋阳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炙烤着陕西渭南市临渭区周家乡的每一寸土地。寨子村头的老槐树叶子落得只剩零星几片,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双双枯瘦的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树下,一间低矮的茅草屋歪歪斜斜地立着,黄泥糊成的墙皮已经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麦秸秆,屋顶上的茅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64岁的施文笑扛着一捆捡来的废品,佝偻着身子走进院子,背上的重物压得他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他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干涸的河床,里面嵌满了尘土,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只有在看到院角那只缺了口的铁锅时,才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施文笑这辈子活得像棵被遗忘在墙角的野草。他是个鳏夫,二十多岁时,妻子在生下一个死胎后大出血,没等送到医院就咽了气。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续弦,一辈子无儿无女。年轻时,他还能靠一身力气在地里刨食,农闲时做点贩卖瓜果的小买卖,日子虽不富裕,倒也能勉强糊口。可随着年岁渐长,他的腰杆越来越弯,力气越来越小,锄头都快扛不起来了,买卖也因为手脚笨拙、头脑迟钝而做不下去。这些年,他全靠农闲时走村串户收废品倒卖,才勉强混口饭吃。

他的茅草屋里家徒四壁,一张用土坯砌成的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上面放着一床打满补丁的旧棉被;一张缺了腿的木桌,用几块石头垫着才勉强平稳;墙角堆着一些捡来的废品,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每天晚上,他躺在冰冷的土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总觉得这空荡荡的屋子像一张巨嘴,要把他吞噬进去。

最近这段日子,施文笑的心里更是堵得慌。眼看着村里的老伙计们个个儿孙满堂,吃饭时一大家子围坐在八仙桌旁,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喊着“爷爷”,把碗里的肉夹给老人;傍晚时分,夕阳把院子染成金色,老人们坐在摇椅上,看着孙辈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脸上的笑容比晚霞还要灿烂。而他,只能蹲在自家的墙根下,啃着干硬的玉米饼子,听着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寨子村老辈人常说“养儿防老”,以前他总嗤之以鼻,觉得无牵无挂一身轻,可如今,他看着自己越来越差的身体,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竟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要是能有个孩子,哪怕是个丫头,现在能给我端碗水、递块馍,老了能给我送终,也不至于死了都没人知道啊。”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藤蔓,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

这天,他卖完废品,揣着皱巴巴的几张零钱往家走,刚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就听见几个妇女在扎堆议论:“村头那间破茅草屋旁边,有个小野丫头流浪好几天了,天天在那哭,怪可怜的。”“可不是嘛,听说脑子还有点问题,问啥都不知道,也没人来认领。”

施文笑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绕过几间土坯房,果然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墙角,正低声啜泣。那女孩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衣服,上面满是补丁和泥污,衣服的袖子短了一大截,露出细瘦的胳膊,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人打的。她的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沾满了草屑和尘土,像一蓬干枯的野草,脸上一道道黑印,根本看不清模样。

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她,手里拿着土块和石子,不停地往她身上扔。“野孩子!没人要的傻子!”一个留着锅盖头的男孩一边喊,一边把一块拳头大的土块砸在女孩的背上。女孩疼得瑟缩了一下,哭声更大了,却不知道躲闪,只是双手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施文笑见状,心里的怜悯之情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他年轻时也受过不少苦,知道被人欺负的滋味,最见不得孩子遭罪。“住手!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欺负一个可怜娃算什么本事!”他一声大喝,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村口回荡,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孩子们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施文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吓得吐了吐舌头,嬉笑着一哄而散。其中那个扔土块的男孩,跑出去几步后,还回头做了个鬼脸,大喊道:“施老头,多管闲事!”

施文笑没理会那孩子的挑衅,慢慢走到女孩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娃,别怕,他们走了,没人敢欺负你了。”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恐惧的眼睛,那眼神有些涣散,像是没聚焦,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像两颗破碎的珍珠。施文笑伸手想帮她拍拍身上的土,女孩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声。

“跟我回家吧,好歹能有口热饭吃,总比在这受冻挨饿强。”施文笑叹了口气,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拉住了女孩的小手。女孩的手冰凉粗糙,像块在寒风中冻了很久的枯木,小小的手掌里还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他牵着她往自己的茅草屋走,一路上,女孩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着头,小碎步紧紧跟着他。

回到家,施文笑先烧了一锅热水,倒在一个豁口的搪瓷盆里,又找来一块勉强能称得上是肥皂的东西,递给女孩:“娃,先洗把脸,暖和暖和。”女孩接过搪瓷盆,笨拙地往脸上撩水,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露出了底下白皙的皮肤。施文笑又从箱子里翻出自己年轻时穿的旧衣服,那是一件蓝色的粗布褂子,虽然宽大,却还算干净。他把衣服递给女孩:“换上吧,别着凉了。”

女孩默默地接过衣服,低着头换了起来。她的动作有些迟缓,换衣服时,施文笑才发现她的身上有很多新旧交错的伤痕,有的是淤青,有的是划痕,看得他心里一阵发酸。梳洗过后,女孩的模样清晰了些,眉眼间透着几分清秀,只是眼神依旧呆滞,像一潭死水。

施文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粥,又拿出两个自己舍不得吃的白面馒头,放在女孩面前:“吃吧,饿坏了吧。”女孩闻到香味,眼睛瞬间亮了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抓起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咀嚼着,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混着食物一起咽进肚子里。

施文笑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他试探着问:“娃,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啊?”女孩嘴里塞满了食物,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施文笑没听清,再问一遍,女孩只是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他又问:“你家在哪里?爹娘呢?他们怎么不管你了?”女孩还是一脸懵懂,要么摇头,要么低头不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施文笑又耐心地问了几遍,比如“你是不是11岁了?”“还是13岁?”,女孩依旧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地吃饭。看着女孩这副模样,施文笑心里大概有了数:这孩子不仅无家可归,智力上恐怕也有些问题。可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是想找个伴,不管是聪明还是愚笨,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能陪自己说说话,不至于让这屋子太过冷清。

“既然没人要你,那你就留下吧,做我的养女。”施文笑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心里竟生出一丝久违的暖意,仿佛捡了个稀世珍宝,之前的烦闷和孤独一扫而空,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露出了嘴里没剩几颗的黄牙。

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就被现实的困境击得粉碎。施文笑很快发现,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难照顾多了。

首先是吃饭的问题,这女孩仿佛永远也吃不饱。一顿能吃下两大碗玉米粥,再加上两个白面馒头,吃完还会眼巴巴地看着施文笑的碗,像是还没满足。施文笑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每天收废品赚的钱只够买些最便宜的玉米面和红薯,现在多了一张嘴,粮食很快就见了底。有好几次,施文笑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只能叹着气去邻居家借点粮食,可邻居们也不富裕,借了几次后,人家也开始推脱了。

其次是睡觉,女孩没有任何时间观念,有时候大白天睡上一整天,呼噜声震天响,吵得施文笑根本没法休息;有时候半夜醒来,就在屋里东游西逛,翻箱倒柜,把捡来的废品扔得满地都是,嘴里还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话,施文笑被折腾得整夜睡不着觉,黑眼圈越来越重。

更让人头疼的是,她不认人,记不住事。施文笑照顾了她好几天,可每次施文笑从外面回来,她都会像见到陌生人一样,吓得躲起来;有时候施文笑给她买了糖果,她吃完就忘,下次还是会抢施文笑手里的东西。有一次,施文笑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想让她帮忙倒杯水,可她只是站在床边傻笑,根本听不懂施文笑的话。

“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想找个伴养老,却捡了这么个傻子回来,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施文笑看着女孩呆滞的眼神,心里的嫌弃越来越深。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心软,觉得这个女孩就是个累赘,把他本就艰难的日子搅得一团糟。

有好几次,他趁着天亮,把女孩带到村外的路口,谎称去买东西,然后偷偷溜走。可每次他刚回到家,还没坐稳,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女孩正站在门口,浑身沾满了尘土,脸上挂着泪珠,怯生生地看着他,像只迷路的小狗。施文笑又气又无奈,想把她赶走,可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又狠不下心,只能把她再领进屋。

正巧那段时间赶上秋收秋种,地里的玉米已经成熟,金黄的玉米穗沉甸甸地挂在秸秆上,等着收割;冬小麦也到了播种的季节,地里需要翻耕、施肥。施文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天不亮就下地,直到天黑才回来,根本没功夫琢磨怎么甩掉这个女孩。“算了,先凑活留着吧,等农忙结束再说。”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的烦闷却越来越重,每天吃饭都没胃口。

这天中午,太阳像个大火球,炙烤着大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热浪。施文笑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烟,却没点燃,愁眉不展地看着地里的玉米。地里的活一大堆,可他连买化肥和种子的钱都没有,眼看着别人家的玉米都收完了,自己的还在地里挂着,再不收就要烂在地里了,可他实在是没钱雇人,自己又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有些急促,打破了午后的宁静。施文笑心里纳闷,自己平时没什么亲戚朋友,谁会来找他呢?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的老头,都是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衣服上沾着泥土,看起来像是附近的农民。其中一个高个子老头,颧骨很高,眼睛很小,却透着一股精明的光;另一个矮胖老头,肚子圆圆的,脸上堆着肉,看起来很憨厚,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算计。

“你是施文笑吧?”高个子老头开口问道,声音有些尖细。

施文笑点了点头,警惕地看着他们:“我是,你们找我有事?”

“我们是隔壁余家村的,我叫刘世杰,他是曹树礼。”高个子老头指了指身边的矮胖老头,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听说你捡了个女孩,特地来问问,你愿意把她卖给我们吗?我们给你钱。”

施文笑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们……你们买她干什么?她就是个傻子啊,什么都不会干。”他实在没想到,这样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女孩,竟然还有人愿意买。

刘世杰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们自有用处。你开个价吧,合适的话,我们现在就给钱。”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暗示自己有钱。

施文笑心里“咯噔”一下,之前他正愁怎么把这个“累赘”送出去,现在竟然有人主动上门买,还能给一笔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他强压着心里的喜悦,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哎,这孩子虽然是捡来的,但我养了这么些日子,也有感情了,跟亲生的似的,实在舍不得啊。你们要是真心想要,能给多少钱?”

曹树礼撇了撇嘴,语气有些不屑:“一个傻丫头,能值几个钱?最多200块,多一分都没有。”

“200块?”施文笑心里一惊,他原本以为能给几十块钱就不错了,没想到能有200块。这笔钱足够他买化肥和种子,还能剩下点钱买半斤酒,改善一下生活。可他转念一想,觉得还是不甘心,故意皱着眉头说:“200块太少了,之前有个外乡人来打听,给我400块我都没卖,我主要是想给孩子找个好人家,不是为了钱。”

刘世杰有些不耐烦了,他本来就是来做买卖的,没功夫跟施文笑磨嘴皮子:“老哥哥,你也别漫天要价了,我们最多给你500块,这已经是最高价了,行就行,不行我们就走了,后面有的是人想买。”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走。

“500块!”施文笑的眼睛瞬间亮了,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生怕对方反悔,连忙拉住刘世杰的胳膊:“行,行!只要你们能好好待她,给她找个好人家就行。”

刘世杰和曹树礼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曹树礼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数了500块递给施文笑。施文笑接过钱,手指都在颤抖,他把钱紧紧攥在手里,反复数了好几遍,确认没错后,才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然后,他转身进屋,把正在角落里发呆的女孩拉了出来,推到刘世杰和曹树礼面前,语气生硬地说:“娃,跟这两位大爷走吧,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紧紧地抓着施文笑的衣角,不肯松手,眼里满是恐惧,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声,像是在求救。施文笑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像被针扎了一下,可很快就被拿到钱的喜悦冲淡了,他掰开女孩的手,低声说:“去吧,听话,到了那边有好日子过。”

刘世杰和曹树礼见状,连忙上前拉住女孩的胳膊,女孩挣扎着,回头看着施文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可她根本挣脱不了两个成年人的束缚。刘世杰用力拽了她一把,不耐烦地说:“走了,别磨蹭了!”

两人拉着女孩转身就往外走,女孩的脚步踉跄着,小碎步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被拽得东倒西歪。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施文笑攥着怀里的500块钱,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乐得合不拢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下好了,化肥种子有了,还能好好喝两盅,真是天助我也!”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举动,将这个无辜的女孩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刘世杰和曹树礼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周家乡和余家村一带,他俩是出了名的混混,十里八乡的人都怕他们三分。两人年龄相仿,脾气相投,都是好吃懒做的主,平时就喜欢走村串户,东家长西家短地嚼舌根,有时候帮人调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蹭盒烟抽,蹭顿饭吃;有时候就偷偷摸摸地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比如趁别人家没人,偷点粮食、农具什么的,村民们大多敢怒不敢言。

10月初的一个上午,曹树礼在街上闲逛,想找点油水,正好遇到了刘世杰。“老哥,最近在忙啥呢?我正找你呢。”刘世杰热情地打招呼,脸上堆着笑。

曹树礼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说:“还能忙啥,瞎溜达呗,闲得发慌,兜里连买烟的钱都没有了。”

“那正好,跟我走一趟,给你找个发财的路子。”刘世杰拉着曹树礼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说。

曹树礼眼睛一亮,连忙问:“什么路子?快说说。”

“我听说邻村的施文笑捡了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脑子有点问题,没人要。”刘世杰压低声音,“咱把她买过来,转手卖给媒婆子周婷,她之前跟我说,想找个女孩转手卖给外地人,愿意出大价钱。咱这一进一出,就能赚不少钱,足够咱俩逍遥一阵子了。”

曹树礼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事,要是被抓住了,可就麻烦了,说不定还要蹲大牢。”

“怕啥?”刘世杰拍了拍胸脯,满不在乎地说,“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就咱俩人知道,再说了,有买有卖,咱就是中间转手一下,赚点差价,又不是咱拐卖的,就算出事了,也查不到咱头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点风险都不敢冒,还想发财?”

曹树礼心里盘算着,到手的钱不能飞了,再说自己确实缺钱,而且刘世杰都这么说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咬了咬牙:“行,干了!不过咱得说好,赚了钱一人一半,不能你多拿。”

“那是自然,咱哥俩谁跟谁。”刘世杰笑着说。

两人花500块钱从施文笑手里买下女孩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周婷家。周婷是周家乡坡杏村的媒婆,凭着一张巧嘴和勤快的腿脚,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她原籍是陕北子长县,那是个出了名的贫困县,二十多年前,婆家用百十来斤粮票和几十张布票,把她从贫困的陕北山区娶到了相对富裕的关中平原。

刚嫁过来的时候,周婷的日子过得很艰苦,婆家虽然比娘家富裕点,但也只是勉强温饱。她生了一儿一女后,一门心思扑在家庭上,起早贪黑地干活,把一双儿女拉扯长大。随着儿女渐渐成人,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可她是个不知足的人,总觉得钱赚得不够多,常常感叹:“世上的钱有那么多,可我手里的就这么点,啥时候才能赚够啊,才能让孩子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后来,她发现说媒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不用本钱,不费力气,只要凭着一张巧嘴,把男女双方的条件吹嘘一番,促成婚事,就能拿到一笔可观的彩礼提成,还能吃好喝好。于是,她便全身心投入其中,每天走村串户,打听哪家有未婚的男女,很快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金牌媒婆”。

刘世杰和曹树礼带着女孩走进周婷家时,周婷正在院子里择菜,她的儿子和女儿坐在一旁的树荫下,吃着水果,说说笑笑。看到刘世杰和曹树礼,周婷停下手里的活,脸上堆着笑:“哟,是刘老哥和曹老哥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周大妹子,我们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刘世杰指了指躲在两人身后的女孩,笑着说。

周婷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女孩,眉头皱了皱:“就这丫头?看起来傻呆呆的,能卖出去吗?”

“你别管傻不傻,有人愿意要就行。”刘世杰搓了搓手,直奔主题,“之前说好的,2000块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2000块太多了,最多1800。”周婷讨价还价道,“这丫头看起来太小了,又是个傻子,能有人要就不错了,我还得花时间照顾她,风险也大。”

曹树礼在一旁帮腔:“周大妹子,我们跑前跑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人带来,1800太少了,至少1900,少一分都不行,大不了我们再找别人。”

两人你来我往地争执了几句,周婷知道刘世杰和曹树礼不好惹,而且她确实急需一个女孩来完成之前的交易,最终松了口:“行,1900就1900,谁让我急着用呢。”她转身进屋,从抽屉里拿出1900块钱,递给刘世杰。

刘世杰和曹树礼接过钱,当场就平分了,每人950块。曹树礼拿着钱,激动地用大拇指蘸着唾沫数了一遍又一遍,脸上乐开了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刘世杰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晚上我请客,咱哥俩去镇上的小酒馆好好喝一顿,再点几个硬菜。”两人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完全没顾及那个女孩的命运。

送走刘世杰和曹树礼后,周婷把女孩拉到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孩身材瘦小,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样子,目光呆滞,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异味。换做别人,可能会嫌弃,但周婷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嘴里喃喃自语:“就是你了,正好能应付过去。”

原来,几天前,陕北的刘世珍父子带着一个陕北小伙子找到了周婷,想让她帮忙给小伙子找个媳妇。那个小伙子叫郝凤平,长得肥肥胖胖的,大脑袋,小眼睛,四肢笨拙,说话也不利索,嘴里总是含糊不清的。他的家在陕北靖边县的一个偏远山村,家里非常贫穷,在陕北根本找不到媳妇。

刘世珍直接告诉周婷,他们是来买媳妇的,不管是傻子、瞎子还是瘸子,只要是个女的,能生孩子就行,他们愿意出5000块钱。看着刘世珍手里厚厚的一沓钱,周婷的眼睛都直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她心里打着算盘,只要能找到个女孩,转手就能赚一大笔,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现在女孩已经到手,周婷也没闲着,她给女孩取了个名字叫徐焕焕,然后赶紧联系刘世珍父子,让他们过来领人。没过多久,刘世珍和他的儿子刘国庆就带着郝凤平赶到了。

郝凤平看到徐焕焕,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虽然觉得女孩有点小,看起来也不太聪明,但他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他知道自己的条件,能找到个媳妇已经不容易了。周婷怕他反悔,赶紧上前圆场:“这丫头就是害羞,平时不爱说话,虽然现在瘦小,但你带回家好好养几年,肯定能长开,到时候就是个漂亮媳妇。再说了,丫头小听话,懂得心疼人,你们将来的日子肯定能过得和和美美。”

她顿了顿,又加重语气,带着一丝威胁:“我可是按照你们的要求找的人,钱都已经付了,要是现在反悔,我可不退钱,你们自己看着办。”

郝凤平没什么主见,听周婷这么一说,就点了点头,小声说:“行,我没意见。”

刘世珍父子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能找到个女孩已经不容易了。就这样,周婷以5000块钱的价格,把徐焕焕卖给了他们,净赚了3100块钱。

拿到钱的那一刻,周婷笑得合不拢嘴,她把儿女叫到身边,豪爽地说:“孩子们,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尽管跟妈说,妈今天赚大钱了,明天就带你们去镇上买新衣服、吃好吃的!”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她早已把道德和法律抛到了九霄云外,根本没考虑过这个女孩的未来。

刘世珍和刘国庆父子是陕北靖边县西麻湾乡大陆渠村人,这次来关中买媳妇,表面上是热心帮老乡的忙,实际上是想从中赚点好处费,说白了就是想“捞一笔”。

刘世珍在村里算是个“能人”,年轻时走过南闯过北,到过省城西安,也到过关中平原,见过一些世面。在那个封闭落后的小村子里,他总喜欢在村民面前吹嘘自己的经历,说自己在火车上遇到过什么大人物,在饭店里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引得村民们阵阵羡慕。他还喜欢穿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把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走路时腰杆挺得笔直,仿佛自己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的儿子刘国庆更不得了,前两年入赘到了渭南市临渭区南诗乡,成了“城里人”。在那个年代,能从偏远的陕北农村嫁到关中平原,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更别说入赘到城市附近。这件事在村里被传为佳话,村民们都觉得刘国庆有本事,将来肯定能出人头地。刘世珍也常常以此为荣,逢人就夸自己的儿子有出息。

其实,刘世珍一开始根本没门路买媳妇,他之所以敢答应郝凤平,完全是因为一时吹牛。那天他在郝凤平家串门,郝凤平的父母拉着他的手,苦苦哀求他帮忙给儿子找个媳妇,说只要能找到,花多少钱都愿意。郝凤平也在一旁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刘世珍被他们说得热血沸腾,又想在村民面前显示自己的“能耐”,就随口吹了句牛:“外面的世界大得很,买媳妇就跟买酒买醋一样容易,只要有钱,什么样的找不到?包在我身上!”

没想到郝凤平一家当了真,第二天一早就揣着9000多块钱找上门来,求他帮忙。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沓钱,刘世珍心动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可他又没门路,只能带着郝凤平来到渭南,找儿子刘国庆想办法。

刘国庆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觉得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事,万一被抓住了,后果不堪设想。可架不住父亲的劝说和金钱的诱惑,父亲对他说:“你现在日子过得也不富裕,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只要能赚到钱,管他犯法不犯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会知道?”刘国庆一想,也是,自己入赘到女方家,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岳父母总是看不起他,要是能赚到一笔钱,就能在岳父母面前抬起头了。最终,他还是答应了。

他带着父亲和郝凤平,找到了在当地颇有名气的媒婆周婷。一开始,周婷还推三阻四,说这种事风险太大,可当刘世珍拿出一部分定金后,她就立刻改变了态度,满口答应下来。转手卖掉徐焕焕后,刘国庆从父亲手里拿到了3000块钱的好处费,他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笔钱赚得太容易了,之前的顾虑也烟消云散了。

郝凤平花9000多块钱买个媳妇,对他来说可是件天大的事,几乎掏空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还背上了高利贷。他的家在靖边县天赐湾乡敦敖村,这个村子名字好听,叫“天赐湾”,可实际上却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地方。村子离毛乌素沙漠很近,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常年风沙弥漫,水土流失严重,地里种的庄稼全看天吃饭,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多少粮食。村民们的日子都过得很艰苦,住的是破旧的土房,吃的是粗茶淡饭,能解决温饱就已经很不错了。

郝凤平快30岁了,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年幼的弟弟。他从小在黄土高坡上长大,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平时就靠在地里干活勉强混口饭吃。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看着村里的同龄人都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心里也越来越着急。可在当地,娶个媳妇要花两三万,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根本无力承担。

为了赚钱娶媳妇,郝凤平前两年跟着一个同乡学了做凉皮和烙烧饼的手艺,在县城的路边摆了个小吃摊。可那是90年代末,小本生意不好做,每天起早贪黑,风吹日晒,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干了两年,扣除成本,净赚还不到2000块钱,离娶媳妇的目标还差得远。他常常一个人坐在摊位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充满了绝望,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娶不上媳妇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刘世珍的到来给了他希望。刘世珍在他家里吹嘘说,在关中平原可以花钱买媳妇,只要有足够的钱,什么样的都能买到。郝凤平一听,眼睛瞬间亮了,他觉得花万八千块钱买个媳妇很划算,只要是个女的,能陪他过日子、传宗接代就行。

为了凑够买媳妇的钱,他翻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那是父母省吃俭用攒了一辈子的5000多块钱;又连夜走亲访友,求爷爷告奶奶,从姨家借了2000块钱;实在不够,他又咬牙借了2000块钱的高利贷,利息高得吓人,说好半年内还清,否则就要用家里的土地抵押。就这样,他总共凑了9000多块钱,满怀期待地跟着刘世珍来到了渭南。

见到徐焕焕的时候,郝凤平心里确实有些不满意,觉得女孩太小太傻,看起来根本不像个能过日子的人。可转念一想,自己年纪大了,条件又差,能找到个媳妇已经不容易了,而且这女孩听话,不会给他惹麻烦。再加上周婷在一旁不停地撺掇,说女孩养几年就能长开,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把徐焕焕带回家后,郝凤平的家里像过节一样热闹,村民们都来看他的“媳妇”,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说女孩是个傻子。郝凤平不管这些,他觉得自己终于有媳妇了,终于成家了,心里充满了满足感。他迫不及待地和徐焕焕“成了亲”,没有婚礼,没有仪式,只是请村里的几个亲戚吃了一顿饭,就算是完成了婚事。

他把徐焕焕洗干净,换上一身新衣服,看着女孩清秀的脸庞,心里的不满渐渐消失了。可徐焕焕毕竟只有11岁,智力还有问题,根本不懂男女之事,更不知道什么是婚姻。郝凤平不管这些,他觉得自己花了钱,女孩就是他的人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天晚上,郝凤平把她扑倒在冰冷的土炕上。徐焕焕一开始还以为是在玩游戏,咯咯地笑着,用小手去推他,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她哭喊着,挣扎着,小小的身体在郝凤平的身下像一片落叶一样无助,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不是郝凤平的对手。

事后,徐焕焕蜷缩在炕角,不停地哭着,浑身发抖,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郝凤平却毫无愧疚之心,他抽着烟,看着哭泣的女孩,心里充满了满足感,觉得自己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从那以后,郝凤平每天出门都会跟村里人炫耀:“我有媳妇了,我成家了!”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得意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大事。

为了防止徐焕焕逃跑,郝凤平用山里人驯羊的办法对待她。一开始,他对徐焕焕又打又骂,树立自己的“权威”。只要徐焕焕不听话,或者做了他不满意的事,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打骂她,用鞭子抽,用脚踹,有时候甚至会把她关在柴房里,不给她吃饭喝水。徐焕焕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眼神也越来越呆滞,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有时候,郝凤平又会给徐焕焕买点糖果、新衣服,试图拉拢人心。他会把糖果递到徐焕焕面前,笑着说:“只要你听话,我就给你买好吃的,买新衣服。”徐焕焕虽然智力有问题,但也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她会接过糖果,小心翼翼地吃着,眼神里会闪过一丝短暂的光亮。

平时,郝凤平把徐焕焕锁在院子里,不让她踏出大门半步。院子里有一间破旧的柴房,那就是徐焕焕的“卧室”,里面阴暗潮湿,堆满了柴禾,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就算偶尔带她出门,郝凤平也会在她胳膊上拴一根粗绳子,另一端攥在自己手里,像牵着牲口一样,生怕她跑掉。他还会故意高声吆喝着,让全村人都知道这是他的“媳妇”,让她无处可逃。

徐焕焕的日子过得暗无天日,她每天只能在院子里发呆,饿了就吃点残羹剩饭,渴了就喝凉水,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打骂。她想念自己的父母,想念以前的家,可她记不清家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求救,只能在夜里偷偷哭泣,哭声被风吹散在空旷的黄土高原上,无人知晓。

就在郝凤平做着“传宗接代”的美梦时,一张法网正悄悄向他和其他涉案人员张开。1998年3月,陕西榆林市公安机关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详细描述了一名智障少女被拐卖到靖边县天赐湾乡敦敖村的经过,举报人称女孩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希望警方能尽快解救她。

警方高度重视这起举报,立即成立了专案组,展开调查。由于案件涉及榆林和渭南两个地区,警方很快与渭南公安机关取得联系,两地警方联手展开侦查。经过一个多月的走访调查和秘密取证,警方终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和位置,掌握了施文笑、刘世杰、曹树礼、周婷、刘世珍、刘国庆、郝凤平7人的犯罪证据。

在一个晴朗的上午,专案组民警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渭南,抓捕施文笑、刘世杰、曹树礼和周婷;另一路前往陕北靖边县,解救徐焕焕,并抓捕刘世珍、刘国庆和郝凤平。

当陕北的民警驱车赶到敦敖村时,正是中午时分,村民们大多在家吃饭或休息。民警们悄悄包围了郝凤平的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只老母鸡在悠闲地踱步。一名民警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看到徐焕焕正蜷缩在墙角,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头发又乱又脏,像一蓬干枯的野草。她的眼神呆滞,正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泥土,看到陌生人,吓得浑身发抖,连忙往墙角缩了缩,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声。

“别怕,我们是警察,是来救你的。”一名女警温柔地走上前,慢慢蹲下身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亲切。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果,递到徐焕焕面前:“来,吃块糖,我们带你回家,找你的爸爸妈妈。”

徐焕焕茫然地看着女警,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糖果,犹豫了很久,才慢慢伸出颤抖的小手,接过糖果,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黑暗中燃起的一点星火。

就在这时,郝凤平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警察,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就想往屋里跑。民警们见状,立刻冲了上去,将他制服在地。郝凤平挣扎着,嘴里大喊道:“你们干什么?她是我花钱买的媳妇,是我的人!”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跟我们走一趟吧!”民警严肃地说,给郝凤平戴上了手铐。

随后,民警们在村里的另一户人家抓获了刘世珍和刘国庆,两人面对民警的讯问,一开始还想狡辩,可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与此同时,渭南的民警也顺利抓获了施文笑、刘世杰、曹树礼和周婷。施文笑被抓时,正在家里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看到警察,他吓得手里的酒杯都掉在了地上,瘫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刘世杰和曹树礼正在镇上的小酒馆喝酒,被民警当场抓获,两人身上还带着卖女孩赚来的钱。周婷被抓时,正在给女儿织毛衣,看到民警,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毛线球掉在了地上,滚了很远。

在公安机关的帮助下,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通过dNA比对和多方走访,警方终于找到了徐焕焕的亲生父母。徐焕焕的原名叫高小红,1986年9月出生,她的父母都是铁路工人,原本在西安工作,1997年企业改革,夫妻俩下岗后,为了多赚点钱,就带着女儿来到渭南,靠着在火车上卖熟食谋生。虽然工作辛苦,但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很幸福,高小红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宠得像个小公主。

1997年8月初的一天下午,天气异常炎热,高小红的母亲带着她到渭南市城东的一家粮油店买食用油。母亲进店挑选食用油时,让高小红在门口等着,可等高小红的母亲买完油出来,却发现女儿不见了。她当时就慌了神,在附近找了很久,喊着女儿的名字,可始终没有回应。

高小红的父亲得知女儿失踪的消息后,立刻放下手里的生意,赶了过来。夫妻俩在渭南市的大街小巷疯狂地寻找,张贴寻人启事,询问路人,可始终没有女儿的音讯。他们每天以泪洗面,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生意也彻底停了。为了寻找女儿,他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不少钱,走遍了渭南的各个乡镇,甚至去了周边的城市,可女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有好几次,高小红的母亲都想放弃,觉得女儿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高小红的父亲总是安慰她:“别放弃,小红一定还活着,我们一定能找到她的。”就这样,夫妻俩坚持了整整七个月,从未放弃过寻找女儿的希望。

当公安机关通知他们女儿被解救的消息时,夫妻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做梦。在派出所里,他们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女儿,高小红的母亲一把抱住女儿,失声痛哭:“我的红儿,妈妈终于找到你了!你受苦了!妈妈对不起你!”高小红的父亲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紧紧地抱住妻女,一家人哭作一团。

高小红看着眼前的父母,眼神依旧有些呆滞,但似乎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她伸出小手,轻轻抱住了母亲的脖子,嘴里含糊地喊了一声:“妈妈……”

周围的百姓得知这件事后,都纷纷赶到派出所,看着高小红瘦弱的身影和呆滞的眼神,无不落泪。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感慨道:“这些人贩子太可恶了,毁了一个好好的孩子,毁了一个家庭,一定要严惩他们!”在场的人们纷纷附和,一致要求司法机关对这些人贩子处以重刑。

面对记者的采访,这些犯罪嫌疑人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悔意”,可他们的辩解听起来苍白无力。

施文笑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支支吾吾地说:“我是个文盲,没读过书,不知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当时实在是太穷了,连买化肥种子的钱都没有,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刘世杰和曹树礼则一脸懊悔地说:“都怪我们财迷心窍,一时糊涂,老了老了还干出这种违法缺德的事,不仅自己要蹲大牢,还连累了家人,给儿女丢脸了,我们真的很后悔。”

周婷在监狱里整日以泪洗面,不停地念叨着自己的儿女:“我不该为了钱买卖媳妇,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我没想到会害了别人的孩子,我对不起那个女孩,对不起她的父母。”当记者问她如果被拐卖的是她的女儿,她会怎么做时,周婷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当时太贪心了,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后悔也晚了。”

刘国庆则试图逃避责任,他低着头,小声说:“我是从犯,都是我父亲让我做的,我当时不懂法,现在知道错了,愿意接受惩罚,希望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而郝凤平的话更是让人震惊,他一脸茫然地说:“我花了八九千块钱买媳妇,现在媳妇没了,钱也没了,我人财两空,我该怎么办啊?我根本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我只是想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这些人的辩解,不过是为自己的罪恶找借口。他们口中的“不懂法”“财迷心窍”,根本掩盖不了他们行为的残忍和卑劣。法律是道德的底线,一个人即使没有读过书,不懂法律条文,也应该知道拐卖儿童、伤害无辜是丧尽天良的事情。施文笑为了500块钱,卖掉了需要照顾的女孩;刘世杰、曹树礼为了赚钱,不惜铤而走险;周婷为了给自家孩子谋福利,牺牲了别人的幸福;郝凤平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摧残了一个年幼的生命。他们的行为,不仅触犯了法律,更违背了人性的底线,给受害者及其家庭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最终,经过法院的审理,施文笑、刘世杰、曹树礼、周婷、刘世珍、刘国庆、郝凤平7人分别因拐卖妇女儿童罪、收买被拐卖的妇女罪、强奸罪等罪名,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其中,郝凤平因犯收买被拐卖的妇女罪和强奸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周婷因犯拐卖妇女儿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刘世杰、曹树礼、刘世珍、刘国庆也分别被判处不同期限的有期徒刑;施文笑因犯罪情节较轻,且有悔罪表现,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高小红被解救后,回到了父母身边。虽然过去的创伤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她的智力发育仍然落后于同龄人,也不太愿意说话,但在父母的悉心照顾和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她的病情逐渐有了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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