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混合着血腥、霉腐和那未知剧毒的甜腻气味,令人作呕。
蓝衣人暴毙的惨状触目惊心,而那神秘老者通过地道从容遁走,更是给这阴森的现场蒙上了一层诡谲与挫败的阴影。
凌无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与急躁于事无补,越是陷入僵局,越需要从细微处寻找破绽。
对方行事狠辣周密,但只要是人做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她没有立刻去追踪那条已然封闭的地道——那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强行打开,且很可能设有更危险的机关。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蓝衣人的尸体上。
死者身上除了那个被老者夺走又掷回的钱袋和那封空白的信函,是否还有其他物品?
那老者仓促间是否有所遗漏?
她蹲下身,忍住那扑鼻的异味和视觉上的不适,戴上特制的鲛绡手套,开始仔细搜查尸体。
衣物是普通的深蓝色粗布,并无特殊标记。
腰间别着一个瘪下去的旧荷包,里面只有几枚零散的铜钱。
靴子也是常见的黑布鞋,沾满泥泞。
似乎一无所获。
但凌无双并未放弃。
她想起这蓝衣人进门时与老者的对话,“送炭的”,还有那句未说完的“款项和名单”。
名单?
除了钱,他还应该带来了一份购买试题者的名单,或者下一步的指令才对。
那名单在哪里?
难道被老者一并拿走了?
还是……
她的手指在尸体的内衣襟处摸索,触感似乎有些异样。
这里的布料比别处稍厚、稍硬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划开缝线,指尖探入夹层,果然触碰到了一小片硬硬的、略带韧性的纸张。
取出来一看,是半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纸片。
纸质粗糙发黄,上面用模糊的墨迹写着几行字,但最关键的部分——抬头和落款,以及右侧大半内容都被撕掉了,只剩下左侧残存的部分。
这像是一张……当票的存根?
凌无双凝神细辨上面模糊的字迹:
“……隆当铺……”
“……虫蛀鼠咬,光板无毛,破旧长衫一件……”
“……押银五钱,月利三分……”
“……凭票取赎,认票不认人……”
“日期:……初九”
“兴隆当铺?”
凌无双脑中迅速闪过京城几家有名的当铺名号。
这半张残破的当票,看起来极其普通,记录的也是一件不值钱的破旧长衫,押银仅仅五钱银子,对于刚刚经手巨款的蓝衣人而言,简直是九牛一毛。
他为何要将这样一张不起眼的当票,如此隐秘地缝在内衣夹层里?
这绝不可能是无意中遗落,而是有意藏匿!
这张当票,很可能是一个信物!
一个接头凭证!
或者,里面隐藏着某种密码信息!
“兴隆当铺……”凌无双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京城叫“兴隆”的当铺不止一家,需要排查。
日期是“初九”,本月初九就是几天前。
一件破旧长衫,押银五钱……这过于平常的交易,反而显得极不平常。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是司徒岸派来的那队侍卫循着标记找了过来。
他们看到染坊内的景象,尤其是地上死状恐怖的尸体,皆是一惊。
“凌大人!”
侍卫队长上前行礼,面色凝重,“您没事吧?这是……”
“我没事。”
凌无双站起身,将那张半截当票小心收好,“此人乃贩卖试题的关键中间人,被上线灭口。
上线已通过地道逃脱,立刻派人封锁此地,通知仵作验尸,重点查验他所中之毒来源。
另外,秘密调查京城所有名为‘兴隆’的当铺,尤其是几天前,是否有人持半张当票,赎取或典当过一件破旧长衫。”
“是!”侍卫队长立刻分派手下行动。
凌无双走出阴森的染坊,雨水打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
虽然关键人证死了,但这条突然出现的当票线索,如同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
对方组织严密,手段狠辣,但他们似乎习惯于利用这些看似平常的市井行当作为联络和传递信息的中转站。
赌场、暗娼馆、当铺……这些地方鱼龙混杂,人流密集,确实是隐藏行踪、进行秘密交易的绝佳场所。
她回想起之前与鼠须管事交易时,对方也曾提到“上面的规矩”,层层递进,绝不轻易暴露核心。
这个“兴隆当铺”,会不会就是下一个环节的联络点?
那张看似无用的当票,就是开启下一道门的钥匙?
必须尽快去兴隆当铺查探!
但对方刚刚灭口,必然风声鹤唳,此刻前去,会不会是自投罗网?
还是说,对方料定线索已断,反而会放松警惕?
凌无双思绪飞转,权衡着风险与机会。
她看了一眼手中那枚从地上捡起的、老者遗落的普通铜钱,和那封画着水滴标记的空信函。
这些,与那半张当票之间,又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线索虽然破碎,但并非完全断绝。
猎人与狐狸的游戏,进入了更复杂、更危险的阶段。
她需要立刻回去,与司徒岸商议,确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这张看似微不足道的当票,或许就是撬开整个阴谋外壳的关键支点。
(第100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