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偏殿,陈设简洁而冷清。青瑶被安置在此处,名义上是方便随时为陛下诊治,实则是被软禁于此。殿门外有锦衣卫值守,殿内亦有太后安排的宫女“伺候”,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下。
青瑶盘膝坐在临窗的榻上,看似在闭目调息,实则在争分夺秒地恢复力量,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太后将她留在宫中,绝不仅仅是为了给皇帝治病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种控制,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便于监视,也便于……在必要时处置。皇帝体内那被催发的“邪气种子”已然说明,对方已经不惜铤而走险,加快了步伐。三日之期,不仅是给外界的时间,更是给她自己设定的生死线。
必须在这三天内,找到破解之法,或者……找到足以扭转局面的关键证据。
首先,需要确认皇帝体内“邪气种子”被催发的具体方式和责任人。这需要更精细的探查,但乾清宫内人多眼杂,陆离和太后的人都在盯着,她很难有机会单独、深入地检查皇帝的身体。
其次,需要找到文渊阁秘库中那可能存在的观星阁炼器残篇。这是逆转蚀龙匣,理解“归墟星髓”的关键希望。但文渊阁位于前朝,与后宫相隔甚远,守卫森严,她一个刚入宫的“民女”,根本没有理由和机会靠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她需要恢复力量。没有足够的力量,一切计划都是空谈。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皇宫上空的星辉,似乎也因为这宫阙深处的阴谋而显得黯淡了几分。她尝试着运转《太阴导引诀》,吸纳周天星力,却发现效率极其低下。这皇宫大内,龙气盘踞,虽已衰弱,但其固有的排外性依旧存在,对星辰之力有着天然的压制和干扰。而且,她能感觉到,似乎还有一种无形的、带着阴冷气息的力场笼罩着整个宫廷,进一步阻碍了能量的流通。
是慈宁宫地底那口“养灵棺”的影响?还是某种大型的阵法?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棘手。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低语声。值守的锦衣卫似乎在与某人交谈。片刻后,殿门被轻轻推开,陆离那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冰冷的眸光落在青瑶身上。
“瑶光先生。”陆离的声音依旧不带什么感情,“陛下情况暂时稳定,有劳先生。”
“分内之事。”青瑶起身,微微颔首。
陆离走到她面前不远处站定,打量着她,似乎在评估着什么。“先生之前所言,‘外邪’源头可能是法器或修炼邪功之人。依先生看,这两种可能性,哪种更大?”他直接问道,带着试探的意味。
青瑶心中微动,知道陆离这是在借她的口,来印证他自己的猜测。她沉吟道:“民女不敢妄断。不过,能如此精准催发陛下体内隐疾,且不留下明显痕迹,寻常邪修恐怕难以做到。或许……兼具二者之长的可能性更大。”她既点出了“精准催发”和“不留痕迹”这两个关键,又将答案模糊化,避免被陆离抓住话柄。
陆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显然青瑶的回答与他的某些推断产生了共鸣。他沉默片刻,忽然换了个话题:“先生觉得,这皇宫之内,安全否?”
青瑶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皇宫大内,守卫森严,自有朝廷法度,何来不安全之说?”
陆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法度能防凡人,却未必能防鬼蜮伎俩。先生身负异术,当知有些东西,非刀剑所能及。”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先生既留在宫中,还望……多加小心。若有任何发现,或觉任何异常,可随时告知门外守卫,他们会立刻通传于本座。”
这话听起来像是提醒和保护,但青瑶却听出了更深层的意思——陆离也在利用她作为诱饵或者探针,希望她能引出藏在暗处的敌人,或者发现更多线索。
“多谢指挥使提醒,民女记下了。”青瑶平静回应。
陆离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他带来的压力也随之消散,但那种被多方势力当做棋子的感觉,却愈发清晰。
陆离走后,青瑶重新坐下,心中念头急转。陆离的试探,说明他并未完全信任她,但至少目前是倾向于利用她的能力来追查真相。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但如何利用?如何在被严密监视的情况下,开展自己的调查?
她将目光投向窗外,看向文渊阁的大致方向。或许……可以尝试那个方法?一个极其冒险,但若成功,或许能打破僵局的方法。
她再次闭上双眼,但这一次,她并非修炼,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与那枚星核进行最深层次的沟通。她不再试图从外界吸纳星力,而是全力激发星核本身蕴含的本源力量,尤其是那种对同源星辰物质的特殊感应能力!
她要尝试,以自身星核为引,跨越空间,去感应文渊阁秘库中那可能存在的、与“归墟星髓”或观星阁相关的残篇!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构想!文渊阁距离乾清宫有不短的距离,中间还隔着无数宫墙殿宇,她的神识根本无法直接到达。她只能依靠星核那玄之又玄的共鸣特性,去捕捉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一丝微弱的联系。
这需要她对星核的掌控达到一个极其精妙的程度,也需要极大的运气。
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外界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她的意识世界里,只有那枚缓缓旋转、散发着星火的核,以及核心中对“同类”的无尽探寻。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额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愈发苍白。这种纯粹的、高强度的精神感应,对她的负担甚至超过了与人战斗。
一刻钟,两刻钟……
就在她感觉精神力即将耗尽,意识都有些模糊之时,忽然,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星芒,骤然从东南方向传来!
那个方向……正是文渊阁!
找到了!真的存在!
那共鸣感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材质和能量层面的呼应!冰冷、坚韧、带着星辰尘埃气息的兽皮!以及其上承载的、与“归墟”意境隐隐相关的古老法则印记!
虽然无法得知具体内容,但青瑶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李琰所说的兽皮残卷!
狂喜之后,是更大的难题。感应到了位置,但如何拿到?她本人根本无法离开乾清宫范围。
除非……有人能帮她去取。
谁?李琰在宫外,且被监视。成王朱瞻塙?他或许可以借查阅典籍的名义进入文渊阁,但秘库重地,他一个亲王未经允许也难以进入,而且极易引起怀疑。
陆离?他倒是有权进入文渊阁任何地方,但让他去取几卷看似无用的前朝残篇?以什么理由?他必然会追问到底。
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就在青瑶苦思对策之际,那丝来自文渊阁的共鸣感,忽然波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或者干扰了?
紧接着,一股隐晦的、带着审视意味的阴冷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扫过偏殿,在她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青瑶浑身汗毛瞬间倒竖!她立刻切断了与星核的深度共鸣,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伪装成仍在调息的模样。
是慈宁宫那位!还是“主上”的其他爪牙?他们察觉到了她的感应?
那股阴冷感知力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没有发现更多异常,便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青瑶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对方对星辰之力的敏感程度,远超她的想象!她仅仅是进行了一次跨越空间的微弱感应,就险些被察觉!
这皇宫,果然处处危机,步步惊心。
她不能再轻易尝试这种远距离感应了。获取残篇的计划,必须另寻他法。
而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恭敬的声音:“瑶光先生,太后娘娘命人送来了一些安神补气的汤药,请您服用。”
青瑶睁开眼,看着宫女端进来的那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药,眼神微冷。
太后……在这个时候送来汤药?
是关心?还是……试探?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药碗,道:“有劳太后娘娘挂心,请代民女谢恩。”
宫女退下后,青瑶看着碗中漆黑的药汁,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星力,探入药中。
片刻后,她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药,没问题。确实是上好的安神补气之药。
但正是这“没问题”,才更显得可疑。以太后的立场和此刻紧张的局势,她真的会如此好心,给一个来历不明、可能威胁到她计划的人送来补药吗?
除非……这送药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一种麻痹,或者……是为接下来的某个行动做铺垫。
青瑶没有喝那碗药,只是将它放在一旁,心中警兆愈盛。
她知道,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正在加速涌动。留给她的时间,可能比三天更短。
夜色更深,宫灯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宫墙上,形单影只。
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破局点,否则,不仅救不了皇帝,她自己也可能彻底沦为这深宫阴谋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