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里一时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苏望晴看着靠坐在裴玦身边的云清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拉不下脸。
她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莹白如玉的小瓶,没好气地塞到云清正手里。
“喏!这是我们瑶池的凝露,我们都是当饮料喝的,疗伤固本有奇效,对外邪侵体也有压制作用。”
她瞟了云清正一眼,眼睛又看着别处,好像这一出要拉下她的身段跪下来一样。
“刚,刚才多谢你推开我。之前……之前是我没弄清楚情况,误会你了,对不住。”
这道歉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毫无诚意可言,倒像是被人拿刀逼着说的。
云清正捏着那触手温凉的小瓶,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嘴角处勾起一抹嘲讽:“苏仙子这道歉,我怎么听着像是要给我定罪似的?罢了罢了,我们这等没什么靠山的低阶散修,哪敢跟你们弦月瑶池这样的名门大派较真儿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也习惯了被冤枉。”
她说着还故意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可怜兮兮的。
苏望晴被她这话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道:“你!……我说了是误会!我会回去查清楚的!若是真有人栽赃嫁祸,我苏望晴定不轻饶!”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台阶下,“这东西你爱用不用!”
说完,她转身就走回自己师妹那边,背对着众人,一直端着的肩膀却微微放松了下来。
云清正看着她那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她的郁气倒是散了不少。
没想到,这一击抗住,不但收获了苏望晴这样的傲娇朋友,还顺便找到了对付石魔的方法外加突破。
赚啊,连本带利的赚!
云清正笑了笑,也不说再气她了。
她拔开瓶塞,一股清冽沁人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她将里面的液体服下,一股温和的药力迅速化开,滋养着她干涸的经脉。
她小心地将瓶子收好,这玩意儿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另一边,裴玦见最大的两个麻烦女人似乎达成了短暂和平,于是长舒一口气,毫无形象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老天爷……可算是消停了……这鬼地方黑黢黢的,吓死我了……”
他话音刚落,云清正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歪着头看他。
“裴玦师兄,我刚才好像看见你往石魔脸上撒药粉了?那时候你是不是不怕黑了?”
裴玦被她问得一怔,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露出一种后知后觉的茫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昏暗的环境,喃喃道:“对哦……我刚才……好像真没顾上怕……”
他又挠了挠头,露出一丝有点傻气的笑容。
“可能就是当时觉得都要完蛋了,我要是再怕下去,大家就真得一起搁这儿挺尸了……想着总不能让你们冲锋陷阵自己什么也不做吧。索性这心一横,好像那点害怕也就那么回事了。”
云清正太想知道裴玦为什么怕黑成这样了,看来小时候墨规没少连累他一起挨罚啊。
“裴师兄是和墨宗主一起长大的吗?”
“对啊对啊。”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啊……”
“那你怎么姓裴不姓墨?”
“因为我不是老宗主生的啊。”
云清正觉得问了个寂寞。
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寻找出口的墨规闻言,头也不回地插了一句:“是捡来的。”
“对对对,我是老宗主捡来的!老宗主对我可好了,比对宗主好多了!”
裴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美滋滋的事情 又在傻笑了。
“那还把你一起关起来……”
云清正接话,这下裴玦脸气的像苦瓜,不说了。
“不过,绝境之下,方能见真性情。恐惧这东西,就是你越躲,它越强。什么时候直面它,也就发现他不过如此。”
墨规也不再提之前的事了,裴玦这次居然能克服这个毛病,真得夸夸他。
裴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感觉自己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墨规左敲敲,右看看,这石窟里都是一些藤蔓植被,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光,拂开一片覆盖着苔藓的岩壁,露出了后面一道极其隐蔽,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裂缝。
裂缝深处,有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带来属于外界的清新气息。
“你们过来。这里有通道,很窄,应该是天然形成的裂隙,不知道通向哪里。”
墨规言简意赅地说道。
希望就在眼前,众人精神一振。
苏望晴立刻指挥两位师妹:“春晓,夏荷,你们先过去探探路,小心些。”
齐春晓和盛夏荷虽然还有些惊魂未定,但也不敢违抗师姐命令,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侧身挤进了那道裂缝,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过了一会儿,齐春晓的声音从里面隐约传来:“师姐!里面虽然难走,但好像是往上通的!能看到一点光了!”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口气。
轮到云清正时,她因为后背有伤,动作有些迟缓。
墨规下意识地想伸手扶她,但想到刚才被她戏弄,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顿住,只是绷着脸站在裂缝边,目光紧紧跟着她的动作。
云清正瞥见他这副别扭样子,心里暗笑,故意装作没看见,自己咬着牙,一点点挪了进去。
这裂缝内部比想象的还要狭窄崎岖,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光线呢又极其昏暗,只能勉强视物。
众人排成一列,艰难地向上跋涉。
真是该死,要是没有卫长风追杀通缉他们,早就一沓子爆裂符轰炸开了,哪还用这么费劲的爬洞钻山,没有一点点仙人的样子。
在爬过一段相对平缓的区域时,走在云清正身后的苏望晴忽然低声开口问到:“云清正,这矿洞里的黑石,还有那石魔,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什么黄统领……他们收集黑石做什么?”
苏望晴又往后看了一眼,那裂缝越往下看越窄,深深的不见底,看样子已经爬了很长时间了……
“他们黑虎帮还有受伤的弟子在下面呢,他不是统领吗?怎么自己用法器遁走了……”
“这个吗,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
云清正动作顿了顿,一边继续向上爬,一边斟酌着用语,反正将将黑虎帮奴役村民开采黑石、以及在卫家祖宅发现的关于噬灵珠和魔神封印的部分信息,选择性地告诉了苏望晴,自然是隐去了关于自己身世和传承的关键部分。
她重点强调了这背后可能牵扯到魔神复苏的巨大危机。
“什么?!竟有此等奇事?”
苏望晴听得心惊肉跳,她原本只以为是寻常的邪修作乱或是资源争夺,没想到背后竟藏着如此惊天的阴谋。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凝重道:“若你所言非虚……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立刻返回瑶池,禀明师尊。云清正,今日之事,我弦月瑶池欠你一个人情。后续若有需要,或查明真相,我会设法联系你。”
这也算是正式认可了暂时的同盟关系。
“好说好说。”
云清正应道。
沉默了半晌,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墨规状似无意地回头问了一句。
“那个黄也……你认识?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但那竖起的耳朵却暴露了他的好奇心。
等了半晌,云清正居然没说话,这下他居然不知怎的心慌起来。
“云…清正?”
云清正见他追问,眼珠一转,故意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他呀,算是我儿时的邻居吧。小时候胆子小,总被人欺负,都是我护着他。他还说过长大了要娶我呢……可惜后来他家道中落,我们就失散了。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光景,还修炼了那种邪功……真是造化弄人啊。”
她编得有模有样,甚至还挤出了点伤感的表情。
墨规在前面爬行的动作明显僵直了一下,虽然看不到他,但云清正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绷紧的脸。
真是多余问。
于是墨规只闷闷地回了一句:“是么……看来云师妹年少时,倒是颇受欢迎。”
裴玦跟在云清正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宗主这是掉醋缸里了。
云清正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忧愁:“唉,都是过去的事了,墨宗主何必在意?谁年轻时没遇到过几个特别的人呢?”
墨规不接话了,只是攀爬的速度莫名快了不少,像是在跟谁赌气。
又艰难地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光线越来越亮,空气也越发清新。终于领头的墨规扒开一丛茂密的藤蔓,刺目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他们出来了。
出口位于后山一处山壁凹陷,被浓密的灌木遮挡得严严实实。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钻出来,重新站在蓝天白云之下,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的山风,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出来真好啊,怎么感觉在地底下呆了一年。”
“先去找凌风他们会合。”
墨规打断云清正的话,撇了她一眼。
呦呵,还瞪我。
云清正叉腰,点点头,望向泉村的方向。
她心中也牵挂着小百里榕和凌风凌霜的安危。
“苏仙子,此番也多亏你相助,云清正感激不尽。”
云清正也是实在人,转身对苏望晴行了郑重一礼。
“少来这套,是我苏望晴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你拿上这个,我们随时联系。告辞!”
苏望晴来的干脆,走的也利落。只不过走出去半天,盛夏荷才支支吾吾的问道:“师姐……可是我们苦苦追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有还我们材料,而且,您还把凝露丹搭进去了,那可是您宗门大比第一名的奖品……”
“你懂什么,这叫义气!”
“哦……”
义气,盛夏荷记住了,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