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随着肖义权这句并不高亢，却如重锤般砸在人心口的话音落下，整个信访局大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爆发。
像是一座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好！！！”
“肖青天！”
“查！彻查到底！把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都抓起来！”
人群沸腾了，那些原本麻木、绝望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两簇熊熊烈火。那是对正义的渴望，更是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无条件信任。
无数双手伸向前方，想要触碰这个给他们带来希望的男人，哪怕只是摸一摸他的衣角。
而那个被指认出来的“幕后黑手”，早已面如土色，瘫软在地，裤裆里渗出一片腥臭的湿痕。
肖义权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群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老百姓，然后转过身，将手里那个装着惊天秘密的黑色U盘，郑重其事地交到了叶知秋的手里。
“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
叶知秋接过U盘，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媚眼里，此刻却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敬佩。
她知道，这个U盘的分量。
这不仅仅是证据，更是肖义权拿身家性命换来的，刺破黑暗的利剑。
“放心。”
她紧紧握住U盘，指节微微发白。
“明天早上，我要让全省，不，全国的人，都看到这上面的东西！”
……
风，起于青萍之末。
但这一次，风暴来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猛烈，都要迅疾。
仅仅两个小时后。
省城，江州。
省委大院，一号办公楼。
那间象征着江北省最高权力的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窒息。
赵立春背着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阴沉沉的天空。
他的背影，第一次显得有些佝偻。
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此刻却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怪兽，静静地趴在那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书记……”
秘书小张推门进来，脚步轻得像猫，生怕惊扰了这头正处于暴怒边缘的雄狮。
“网上的消息……压不住了。”
小张的声音都在发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省宣传部那边刚才打来电话，说是……说是京城的几家主流媒体，都已经转载了叶知秋的那篇报道。”
“还有……”
他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
“中纪委网站上，关于云州市信访局事件的举报帖，点击量已经破了千万……”
赵立春没有回头。
他依旧看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李建国呢？”
“他在哪儿？”
“省长他……”小张犹豫了一下，“他刚刚通知，半小时后，召开省委常委紧急扩大会议。”
“议题是……关于云州市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的专项整治。”
“呵。”
赵立春笑了。
那笑声里，没有了往日的霸气与从容，只剩下无尽的苍凉与自嘲。
“好啊，好一个李建国。”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这是，要对我，赶尽杀绝啊。”
……
半小时后。
省委常委会议室。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往日里，这里总是烟雾缭绕，谈笑风生。
各位常委们，虽然派系不同，但面子上总还要过得去，见面三分笑。
可今天，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那是叶知秋的那篇报道，以及，肖义权在信访局门口的那段视频截图。
李建国坐在主持位上，脸色铁青。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一一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厅级干部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尤其是那几个平时跟赵立春走得近的“本土派”干将，此刻更是如坐针毡，汗如雨下。
他们知道，天，要变了。
“啪！”
李建国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吓得好几个人浑身一哆嗦。
“这就是我们江北省的干部？！”
“这就是我们的人民公仆？！”
他指着桌上的文件，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官商勾结！草菅人命！逼死百姓！”
“这就是你们交给党和人民的答卷？！”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严厉。
“我建议！”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直视着坐在他对面的赵立春。
“立刻成立省委联合调查组！”
“由省纪委书记张正同志亲自挂帅！”
“进驻云州！”
“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官有多大！背景有多深！”
“一律，查到底！”
“谁敢阻拦，就地免职！”
“谁敢说情，同罪论处！”
轰！！！
李建国这番杀气腾腾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彻底震碎了会议室里那脆弱的平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将目光投向了赵立春。
他们在等。
等这位昔日的“江北王”，做出最后的反击。
然而。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
赵立春，竟然沉默了。
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杯，仿佛里面有什么绝世珍宝。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张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同意。”
只有三个字。
但这三个字，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本土派”官员的心上！
他们知道。
完了。
秦沧海，完了。
云州，完了。
甚至，连他们自己，恐怕也要，大难临头了。
这哪里是同意调查？
这分明是，断尾求生！
这分明是，彻底的，投降！
……
会议结束得很得快。
当那个“全票通过”的决议形成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明白。
江北省的风向，彻底变了。
从今天起，这里，不再姓赵。
而是，姓李。
或者是……
姓那个，远在云州，却能搅动整个省城风云的，年轻人。
肖义权。
……
走出会议室的大门。
李建国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窗外那渐渐散去的乌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省长。”
电话那头，传来了肖义权那熟悉的声音。
依旧是那么平静，那么从容。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根本不是他。
“小肖啊。”
李建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那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更是上级对下级的赏识。
“你这次，可是捅破了天啊。”
“天破了，补上就是了。”
肖义权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再说了，这天，本来就是黑的。”
“我不捅破它，怎么让阳光照进来？”
“你啊你……”
李建国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
“行了，别贫了。”
“告诉你个消息。”
“省委已经决定了。”
“由张正同志带队，省纪委、省公安厅、省检察院联合组成的专案组，已经在路上了。”
“预计两个小时后，抵达云州。”
“这次，尚方宝剑，我可是交到你手里了。”
“怎么砍，砍谁，你自己看着办。”
“但是，有一点。”
李建国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务必，要注意安全。”
“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那些人，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绝对不能出事！”
电话那头，肖义权沉默了片刻。
“省长，您放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这条命，硬得很。”
“阎王爷不敢收，他们，更收不走。”
“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正等着，给他们送行呢。”
“好！”
李建国大笑一声。
“那我就在省城，等着你的好消息！”
挂断电话。
肖义权缓缓放下手机，转过身。
看着身后那两个一直默默守候着他的绝色佳人。
苏沐橙和秦若雪。
她们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怎么样？”
苏沐橙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省里，怎么说？”
肖义权看着她们，忽然笑了。
笑得那样灿烂，那样自信。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两位美女书记。”
“准备好了吗？”
“云州的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