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息怒!好汉息怒!” 柳毅一边“惊慌”地后退,一边连连摆手,声音带着哭腔,“小生…小生真的只有这些了!这饼虽硬,却是今早好心人所赠,小生舍不得吃,留着充饥…好汉若嫌少,小生…小生这还有几文铜钱…” 说着,他又手忙脚乱地在袖袋里摸索,掏出了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颤巍巍地递过去。
这番作态,更是将“穷酸迂腐”、“胆小如鼠”的书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强人首领气得七窍生烟,只觉得这书生不是在求饶,而是在变着法子羞辱他!
“哇呀呀!气煞我也!给我砍了他!” 首领暴跳如雷,再次挥刀猛砍。其他喽啰也纷纷举刀扑上。
柳毅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惶恐”。他如同吓破了胆一般,在刀光剑影中“狼狈”躲闪。时而“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恰好躲过横扫;时而“惊慌失措”地抱头鼠窜,险之又险地避开劈砍。他始终没有动用丝毫法力,仅以看似笨拙、实则蕴含玄妙步法的身法周旋,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化险为夷。
那几个强人砍了半天,连柳毅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心中惊疑不定。这书生运气也太好了吧?
柳毅见火候差不多了,忽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倒在地,看似已无路可退。强人们见状大喜,一拥而上。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柳毅看似无意地抬手格挡,袖中一枚刚才取铜钱时悄悄扣在指间的石子激射而出!
“噗!”
一声轻响,石子精准地打中了首领持刀手腕的穴道。首领只觉手腕一麻,钢刀“当啷”一声脱手落地!
这变故来得太快,众喽啰皆是一愣。
柳毅则趁机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大石后面,探出头来,带着哭音喊道:“好汉!刀…刀掉了!莫非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见小生血溅五步?求好汉高抬贵手,放过小生吧!”
那首领捂着手腕,又惊又怒,再看柳毅那副“侥幸逃生”、“感激涕零”的模样,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这书生邪门得很!看似窝囊,却总能逢凶化吉…莫非真有鬼神庇佑?他们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最是迷信这些。
其他喽啰也面面相觑,攻势缓了下来。
柳毅见状,心中了然。他继续加把火,从书篓里掏出一本《论语》,举在头顶,颤声道:“圣…圣贤书在此!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汉们也是迫于生计,何必非要伤我性命?若肯放过小生,小生愿为诸位诵经祈福,祈求上天宽恕…”
他这番举动,在强人看来更是诡异非常。拿着本破书就能挡刀?还诵经祈福?这书生莫不是个痴的?或者是…真有古怪?
那首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手腕的酸麻感还未消退,再看柳毅虽然狼狈,但眼神深处似乎并无惧意,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他混迹江湖多年,直觉告诉他,这人惹不起!
“晦气!碰上个书呆子!” 首领强作镇定,骂骂咧咧地捡起刀,对喽啰们一挥手,“算了算了!抢不到油水,反惹一身骚!走!”
众喽啰如蒙大赦,赶紧跟着首领,头也不回地匆匆下山去了,仿佛生怕慢一步就会有什么不测。
看着强人们消失在密林深处,柳毅这才慢悠悠地从石头后面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然的笑意。
“倒是省了些手脚。”他轻声自语。对付这种凡人毛贼,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但那样就太无趣了,也与他如今“书生”的身份不符。像这样,不显山不露水,仅凭些许机巧和演技就将他们惊走,既符合人设,又别有一番趣味。
戏耍了那帮剪径强人后,柳毅心情颇佳,步履也轻快了几分。他依旧保持着书生的步调,不疾不徐,一路向南。
越往南行,景色愈发秀丽。山峦叠翠,水网密布,气候也湿润温暖起来。沿途城镇的规模与繁华程度,也远非北方可比。楚地文化鼎盛,文风浓郁,柳毅这副书生打扮,混迹其中更是如鱼得水。
他或是在茶馆听人说书,听闻些前朝旧事、江湖奇谈;或是在书院外驻足,听学子们辩论经义,偶尔也会以游学书生的身份与人攀谈几句,引经据典,见解独到,令人刮目相看;更多的时候,他则是静静观察着市井百态,从贩夫走卒的闲聊、酒肆客栈的喧嚣中,捕捉着关于时局、关于仙佛传说、尤其是关于洞庭湖一带的零星信息。
他得知,如今的唐朝已是风雨飘摇,各地藩镇拥兵自重,战乱频仍。但奇怪的是,越是乱世,人们对神佛的信仰似乎越是虔诚。关于洞庭湖龙君的传说,在荆楚之地流传甚广,百姓多信其能保佑风调雨顺,湖畔香火不断。
“看来这洞庭君,在人间名声倒是不错。”柳毅心中暗忖。这与那泾河龙宫的跋扈印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日,他终于抵达了洞庭湖畔。
但见烟波浩渺,水天一色,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湖畔有渔村集市,舟楫往来,颇有人间烟火气。柳毅按照龙女三娘所言,沿着湖岸寻找那棵作为信物的“社橘”。
他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神念早已如水银泻地般悄然铺开,感知着湖畔的灵气波动。寻常草木在他感知中如同透明,唯有那蕴含龙宫信约的“社橘”,必然有其独特之处。
果然,在湖畔一处较为僻静的土坡后,他找到了一棵看似寻常、却隐隐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老橘树。树身粗壮,枝叶繁茂,与龙女描述的一般无二。
柳毅走近社橘,他依照龙女所授方法,取下腰带,在树上敲了三下。
声音刚落,湖畔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一道水纹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岸边。紧接着,一名身穿水族服饰、腰配鱼符的夜叉从水中缓缓升起,对着柳毅躬身一礼,声音沉闷却恭敬:“尊驾自何处来?”